“大哥和行簡剛回來時,葉婉清被押回來關在自己院子裡,倒是不哭不鬧的,我正命人将她的行裝收拾裝車,将她送走了。”
“她就這麼順從?”大長公主狐疑問道。
大姑奶奶仔細回想,“看着挺乖巧聽話的,就是臨行前,葉婉清說在府上叨擾那麼久,想當面與大爺辭行,我想想并無不妥,就帶她過去了。說了些感謝的話,然後就把她攆了出去,聽說她先住在客棧,後買了一間小院,便搬走了。”
“小院在哪?”大長公主問。
大姑奶奶答,“趕出去後我派人盯了幾日,見她沒回來找茬,也就沒再派人盯着,具體搬到哪裡,我也不知道。”
範氏不能相信自己生的兒子,一而再地遇到這樣的事,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發懵,她辯駁着,
“母親,行簡不是貪戀美色的人,他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他肯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等行簡過來,咱們好好問問。”
不一會,鐘行簡回府,踏進殿門時,他神色溫和,眼底掩着若有似無的冷冽之氣,绯紅官服未脫,腰間佩戴一塊上好白玉,隐約可見雕刻的仙鶴,大長公主記得,這是他與江若汐成婚第一年,江若汐送的,
印象裡,這幾年,他便一直配着。
這一刻,大長公主也信他是個專情的人。
林晴舒卻在心裡默默歎氣:人不可貌相,竟然連世子這般如松如柏的人物,都會做出和二爺一樣的事。
鐘行簡的視線在屋内掃一圈,沒有發現妻子的身影後,倒是有些如釋重負,隻是斂起的眼底,還存着一絲失落。
“跪下。”大長公主語氣沉和,竟是頭一遭如此不由分說呵責鐘行簡。
鐘行簡神色不變,從容跪下。
“你可知錯?”
“孫兒知錯。”鐘行簡平靜地吐出一句。
“為什麼要這麼做?”
鐘行簡低頭不語。
大長公主眼眸壓着薄怒,“既然知錯,向若汐道個歉,此事就此作罷。告訴我葉婉清身在何處,我派人将她送出京城安置。”
仍是不開口。
“你是心意已決嘛!”
“哐當”一聲,桌上的茶盞被大長公主掃掉,滾燙的茶水潑到鐘行簡跪直的腿邊,她語氣冷得如同淬冰,
“知錯卻不改,問你話也不說,你想做什麼!真當我不敢動用家法嘛!”
範氏聞言,撲通跪在圈椅旁,“母親息怒啊。”
她想起二兒子鐘行霖當年沾了孫氏,大長公主動用家法,差點把他打死,最後因為孫氏有孕,才不得已擡進府。
“行簡,難不成葉婉清也有了你的骨肉?”範氏想給兒子找個台階下。
鐘行簡木直地搖頭,“不是。”
這也不是,那也不對。
國公爺都坐不住了,咽下怒氣,用最後的心平氣和問,“行簡,你做事最為穩當,今日這種事,我斷然不會信,你有什麼苦衷盡管說,祖父肯定會為你做主。”
鐘行簡一叩首,“行簡讓祖父失望了。我不僅要納葉婉清進府,她的兒子李端木,孫兒懇請祖父開祠堂,将他寫入族譜,更名鐘端木,為我鐘氏兒孫。”
“啪!”話音剛落,一記耳光扇在鐘行簡左臉,鐘行簡身形猛然晃動,後又面無表情跪直。
“來人,上家法,給我打,打到他開口為止。”
屋内衆人,包括大長公主第一次見鐘國公如此,他扶着腰,明藍的寬袖長長垂下,一身怒意冒出三丈,今日不見血,定是過不去了。
鐘行簡被押到院内,褪去官服隻剩中衣,随着一聲響亮的甩尾,長鞭打在背上,劇烈的疼痛如炙火燃遍全身,
垂在身側的雙手猛烈攥緊,身形倔強地不肯搖動分毫,
又一記鞭子抽在身上,額間已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身體上的疼痛侵蝕着他的精神,可他卻在這一刻有種如釋重負的暢快,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抵消他心中大山般的愧疚和痛楚。
江若汐沒來也好,沒來就不會被她看到現在的狼狽,沒來就不會在審問中再次被話語傷到。
沒來挺好。
抽到幾近血肉模糊,背上沒了一塊好皮肉,範氏的苦苦哀求已經啞聲昏厥,其餘的人陸陸續續也央求道,
“父親,已經給行簡教訓了,不如把他關進房裡好好反省,再觀後效。”三老爺鐘進齊最先懇求。
看着臉上失了血色的孫兒,鐘國公還是心軟了,揮手讓人擡走。
他和大長公主也回了自己的府邸。
鐘行簡掙紮着起身,猛然地動作令體内血氣竄動,一口黑血吐了出來,
“大哥。”“行簡。”“世子。”
在衆人撲上來時,鐘行簡意識忽得迷離,隻悶出兩字,
“若汐。”
當鐘行簡再次醒來時,夜已燼黑,許立照顧在側,見主子醒了,許立近前扶他起身。
“夫人呢?”幹癟的薄唇微張,鐘行簡隻覺喉如刀割,嗓音嘶啞低迷。
許立默了一息,照實回道,“夫人回來後便去了昌樂公主府上,至今未歸。”
他目光遲疑,被鐘行簡發覺,又沉聲問,
“還有什麼?直說。”
“還有,夫人給您留了封信。”
許立從背後拿出來遞過去。
展信,赫然兩個大字:休書!
連和離都不願,在他納新人前,休妻,
是他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