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護短了。”李元珍瞥了眼姚宜蘇,深吸了口氣,“她遲早會知道,知道又何妨呢?她也遲早會知道你都做了什麼,但你若怕,就不可能得到她。”
“她本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姚宜蘇輕嗤,“若不是去歲大王一封奏表,我怎會因為去南邊看療,未能及時趕回,讓她流落在外?所以大王不必再試探下官,下官也早與大王交了底,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能傷了她。”
李元珍微微皺起眉頭,目露參詳之意,“我着實不懂,女人麼,長得賞心悅目也就罷了,何苦用心呢?而且,我家王妃才貌不輸于她,怎麼就留不住你的心呢?”
“若無趙露微,大王難道會以王妃為籌碼,來收買下官不成?”姚宜蘇不假思索。
李元珍臉色一僵,良晌,“姚宜蘇,你還真是個值得我下本錢之人。”
“那大王究竟要向下官買什麼?”
“你有什麼,我便買什麼。”
……
晏令白散朝歸來,正在府前下馬,鞭子還揚着,要交到門仆手裡,忽然卻從馬尾處轉來一張笑盈盈的臉孔:
“将軍!你回來啦!”
大白天的街上本嘈雜,沙場百戰的晏令白竟吓到了,馬鞭都落在地上,“露微,你!怎麼就出來了?!”
露微也知自己突然登門有些冒失,但沒料到晏令白會如此驚愕,“我是有事對将軍說。”她邊說邊下蹲去撿馬鞭,但不及摸到就被拎了起來。
“将軍,我……我好了,我自己走來的!”
晏令白完全不聽她一路說,直到扶她進中堂坐下,自己也不肯坐,就蹲在身前看着她,“你這孩子是要把人急死啊!”
聽着滿含嗔怪的話音,露微一怔,大抵明白是關切之意,卻還是覺得分寸過了,仿佛怎麼是趙維貞焦心責問的樣子。
“将軍,我今天時間有限,方才已在門外等了半個時辰了,得在宵禁之前回家,你能不能不要生氣,先聽我解釋?”
晏令白暗喘着氣,意識到自己情急過當,卻也實在掩不住。
他知道露微連日病沉,而趙維貞今日也不曾上朝,便說明女兒尚未好轉。露微這一驚現,什麼理由他且顧不上,隻看這孩子臉上一無血色,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什麼事不能等好些了再說?你還一個人跑出來,若再出點差錯,你讓我……你讓敏識如何安心?我又如何與你父親交代?”
露微都明白,但确實不便多等。
謝探微昨夜剛給她帶來了“入贅”的消息,太子的探望便像一場及時雨,讓她再次琢磨起了兄弟家門之事。而此間可以直言商議的,唯有晏令白一人。
她知道謝探微白天定在職上,晚上才會去找她,便叫侍女像昨夜般為她打掩護,從後門偷溜出了來。到了将軍府前,又怕下人替她去報信,弄得太過驚動,便在門外候着。
“将軍,我昨夜開始就不燒了,也不疼了,我喝了藥,吃了東西,已經有力氣了,你不用擔心。”
晏令白悶了口氣在胸口,額上已出了汗,也隻能極力忍住,“如此不愛惜自己,可是又為了那個小子?”
露微咧嘴一笑:“将軍現在也是露微的知己啦!”
看着蒼白面容上的笑,越是高興越讓人疼惜,晏令白忽然起身,背開了露微,“你說,你說。”
“昨天晚上,他去找我……”
露微毫無停頓,把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晏令白幾次回身,又幾次轉去,但始終不算驚訝。
“從前我尚不知他家實情時,也曾勸他自謀前路,不必在意家中,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其實極重親情,隻是忘不了幼年那道坎,越是缺便越想要,這是人之常情。更要緊的是,他本就該擔負家業,憑什麼拱手他人?若那二郎是個好的,則另當别論,可如今連我也不服,我想幫他,盡我所能。”
“那你又為何要替他瞞着?他若連這點事情都受不住,還怎麼去擔負家業,周全大局?”晏令白緊接着露微的話音問道,目光投來,略有質疑,多是憂色。
露微頓了頓,似是有所深思,卻答得暢然:“将軍,我知道他是你從小在軍中帶大的,可你不能總用曆練軍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他首先得是他自己!沒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心能被理解,将軍既疼愛他,便要以他的心來看待他的遭遇啊。”
這話,早在當初謝探微被父親責打二十鞭時,露微便想說了。所有的尊長都隻知以謝探微的身份、職分來要求他,雖都是好意,卻屢屢忽略了他的内心。
見晏令白看着她不說話,露微知道是起作用了,便繼續懇切言道:“我若是趙家親生的,便還算能為他撐着些,可偏不是,連生父是誰都不知道,出處都沒有,還嫁過人,這些事實都會成為他的負擔,但我也不能放棄他,便隻能在他的家事上為他盡力。他從小想要的承歡膝下,兄友弟恭,團聚美滿,是我唯一能幫他籌謀的。”
晏令白又有許久沒說話,背立的身影似巋然不動。
“好,好,你要我做什麼?”
窗外拂來的春風将隐着微顫的話語送到了露微耳畔。
露微一笑:“不管謝尚書和郡主是何态度,露微都不便登門直言,就請将軍幫我轉達,趙家不需要贅婿,請他們放心,但哪怕要我趙露微做妾,我也不能和謝探微分開。”
“妾?!你父親會同意?!”晏令白陡然轉身,帶着十足的怒意,聲調也驟然拔高,“我也不許,絕無可能!”
露微畢竟才好些,說到這裡已耗損了大半精力,隻喘着氣望着晏令白,“将軍,非是露微志在為妾,不過隻因别無選擇。”
晏令白雙眼通紅,扶着露微的兩手已止不住顫抖:“孩子,若你,其實可以選擇呢?”
露微聽不懂,“我不要别人,我隻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