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聽何氏說了那個故事後,羅紫笙心裡總是惴惴不安,生怕周姨娘有什麼好歹,針氈難卧。宋玉滿沒有派人來找自己,羅紫笙便想着派個人過去問一下,知道情況自己也好放心,可自己與她并無交情,是世子殿下再三拜托自己才幫忙的,理由實在難找,隻能等着。
羅青梧知道後安慰她道,“既然你已經告訴她,若有事便來找你,她不來,可見是無事,你也不必太心急了。”羅紫笙知她說的有理,可心中還是不放心。
這天,兩姐妹閑着無事,來到大哥哥院中,怄着大哥哥講故事。
羅渚白剛練完功,換完衣裳後,便陪兩個妹妹天南海北的聊起來,不過說些邊疆與京中不同之事,諸如吃食衣裳風俗天氣等等,兩姐妹聽的津津有味。
正在這時,羅紫笙的貼身丫頭竹兒進來,道,“宋小姐來了,此刻正在前廳。”
羅紫笙忙道,“可是宋将軍家的宋小姐?”
竹兒道,“是。”
羅紫笙匆匆來到前廳,看到宋玉滿笑吟吟的,方才放下一顆懸着的心,“你娘的病可好些了嗎?這兩日你沒來,我還一直擔心着,想派人過去問,又怕給你添麻煩。”
宋玉滿複在椅子上坐下,“這兩日伺候我娘,實在是離不開,讓羅姑娘擔心了,是我的不是。我娘在吃完你開的藥之後好了很多,這不,她那邊剛能離人,我就過來了,我是特意來感謝羅姑娘的,你不光是救了我娘一命,也是救了我一命啊。”想到自己在家中的處境,忍不住又傷心起來。
羅紫笙安慰了她一番,内心卻在想着,日後斷不可再招攬此事,病人沒治好,自己倒先吓出一身病來。
宋玉滿面有愧色,“羅姑娘如此幫我,我卻無以為報,日後若是羅姑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萬萬不敢推辭。”
羅紫笙笑道,“我聽世子殿下說,宋姑娘燒的一手好菜,不如待病人痊愈後,親自燒一桌菜感謝我如何?”
宋玉滿終于露出一絲笑容,“這是自然,他日我來相邀,還望羅姑娘不要推辭才好。”
宋玉滿擔心她娘的病,不敢離開太長時間,兩人聊了一會子後,便起身告辭,羅紫笙不便多留,親自送她出門。
下人們都是看主子臉色行事的,梁氏不喜宋玉滿母女,下人們自然也不把她們娘兩當主子看,門房看到宋玉滿回來,問道,“二姑娘這是打哪回來呀?”
宋玉滿道,“前幾日羅府的三姑娘給我帶來幾樣點心,今個我去她那裡坐了坐。”
門房陰陽怪氣道,“周姨娘還病着,你身為女兒應該守在床前盡孝才是,沒見過哪家女兒像你這樣,自己娘病着,還天天往外跑着瘋玩的。”
宋玉滿應了一聲,進門。
門房對着她的背影使勁啐了一口,為在梁氏面前讨好,得空,把外人來找宋玉滿,宋玉滿又跑出去找人家玩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訴了梁氏。從此,梁氏對宋玉滿的厭惡又添幾分。
到了去參加二殿下賞花會的日子,姐妹兩收拾妥當後出門。
二殿下府外早已安排了人迎接貴客,令羅紫笙意外的是,安樂世子趙文琰竟然也在,不過,他沒有同管家一樣熱情迎客,而是負手悠閑站在一旁,看着管家張羅。看到羅家姐妹走來,熱情的迎了上去,“你們來了。”
羅青梧打趣道,“二殿下好大的面子,竟請得動世子殿下在此迎客。”
趙文琰笑道,“我可不管他那些貴客嬌客,便是太子的宴會,也輪不到我來迎客。我因有句話同你們說,特意在此等候的。”
羅紫笙緊張道,“可是為了周姨娘的病?前兩日她來找過我,說她娘的病有了起色,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病人的病情已大有起色,玉滿還讓我好好謝謝羅姑娘呢,羅姑娘無須擔心,我在此是另有話說。”趙文琰左右看看,見沒有其他賓客,低聲對羅紫笙道,“二殿下是一個極愛面子的人,而且心眼又小,上次你姐姐在春澤場下了他面子,他今天定是要讨回來的,所以我今天特意過來,若是覺得為難時,便給我使個眼色,我幫你們姐妹解圍。”
自小在萬千寵愛中長大,且是家中獨子,沒有驕奢張狂,反而心細周到,羅紫笙不禁對趙文琰增添幾分好感。況且,她們今日本就是來踩火坑的,還不知二皇子會如何為難她們,有世子在,自己也可稍稍安心些。思及此,羅紫笙道,“如此,多謝世子殿下。”
趙文琰道,“羅姑娘客氣了,你幫我在先,我自然要投桃報李。況且,别人不知道二殿下的脾性,我還是很清楚的,若真較勁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我們進去吧。”
趙文琰在前帶路,兩姐妹在後,進門後又穿過兩道門,三人來到趙奕霖舉辦賞花宴的庭院,已經來了好些個人,趙文琰自去男賓處落座,羅家兩姐妹也找到素日要好的姐妹閑話。
庭院中央放着一個圓形的三層花架,上面擺着各色花卉,雖有幾盆珍品,奇品卻算不上。盆中鮮花有嬌豔盛開者,有半開吐蕊者,有含苞待放者,五顔六色各不相同,也算是賞心悅目。
羅紫笙注意到站在海棠樹下那位身穿碧青色裙裳的女子,面容比花架上盛開最美的那朵花還要嬌豔上三分,她身邊圍着四五個同齡女子,叽叽喳喳不知在同她說些什麼,那女子沒有露出厭煩神色,也沒有同她們一樣說個不停,她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不時點頭,算是回應。
羅紫笙悄悄扯動羅青梧的衣裳,“二姐姐看那邊。”
羅青梧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了站在海棠樹下的那女子,“柳筝?”
京中四品大員柳大人嫡女,說起她的名字可能有人不知道,若說起她另一個名字‘京中第一舞’,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聽說這個柳筝,自小不愛琴不愛棋不愛書不愛畫,唯獨對跳舞情有獨鐘,柳大人愛女,遍請跳舞名家來家中指導,那柳筝也不負衆望,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一次宮廷宴會,她表演了自創的《采蝶》,陛下大為喜歡,誇贊道,‘此舞甚好,京中舞蹈未有與其比肩者。’,此後,便得了‘京中第一舞’的稱号。
羅青梧懶懶開口,“看來,比舞便是其中一關呢。‘京中第一舞’在此,她稱第二,誰敢稱第一啊,二殿下真是好心思。”
羅紫笙略思忖一番道,“争不了第一,那就争第二,隻要勝過在場其她人就好,輸給‘京中第一舞’,也不算丢臉。若是二殿下以此嘲諷,便是得理不饒人了。”
羅青梧卻不贊同,“要争自然要争第一,争第二有什麼趣兒。”
羅紫笙納悶,隻聽羅青梧悠悠道,“你忘了我纏着娘教我的劍舞了?”
羅紫笙在她促狹的目光中瞬間明白過來,輕笑道,“沒想到當初一時心血來潮學的那幾日舞劍,今日竟派上用場。”
林蕊好奇道,“什麼劍舞?竟能勝過‘京中第一舞’。”
林蕊刑部尚書之女,三人在聚會上相識,林蕊性格活潑開朗,與羅青梧一見如故,自此便成為要好的朋友。
羅青梧故意賣關子,“待我舞完之後你就知曉了,現在解開謎底就不好玩了。”
趙奕霖交代完下人辦事後,一轉身看到羅家姐妹,悠悠上前,“之前沒看到兩位,我還以為兩位收到我的請帖,被唬的不敢來呢,害我很是失落,現在看到你們過來,我就放心了。”
羅青梧淺笑道,“二殿下盛情相邀,這幾分薄面我們姐妹還是要給的。至于這‘唬得不敢來’一說,二殿下溫雅謙和彬彬有禮,如何使人害怕?莫不是您在這庭院中藏了豺狼虎豹不成?若是那樣的話,我姐妹還真是會害怕的。”
趙奕霖也笑道,“羅姑娘真會開玩笑,我還要招呼其他客人,請自便。”一轉身,臉上的笑容頓時隐去,笑吧,一會兒有你哭的時候。
趙奕霖離開後,方才還熱熱鬧鬧的庭院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齊齊向同一方向看去,羅紫笙也好奇,到底來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竟能令這裡所有人噤聲,要知道,二皇子的宴會豈是閑雜人等可以參加的,這庭院中來的皆是名門顯赫之後。
這一看去不要緊,連她也是吃了一驚,來人竟是連鶴。
京中文壇有兩個才華橫溢才情斐然之人,一個是甯徽,一篇《歎世賦》,罵當官唾政權,卻安然無恙。另一個是連鶴,天人之姿絕世才情,所有人和事在她眼中皆為塵土。二人被人們戲稱為‘文壇二怪’。
連鶴為人清冷孤傲,從不與人結交,在她眼中,窮人富人高官平民皆無不同。她平時極少出門,喜歡獨處,在這喧嚣熱鬧的塵世中,仿佛遺世獨立一般的存在。衆人愛慕她絕世容顔,傾慕她絕世才華,卻也畏懼于她絕世孤傲。
那連鶴的才情又如何被人所知呢?還是在一次連老爺與好友相聚時,酒酣興濃之際,主動拿出女兒佳作炫耀,連鶴的才華才被人所知。
羅紫笙雖見過連鶴,可再次見到,還是會被她的美貌所折服。
曹植在《洛神賦》中形容他見到的美女: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秋。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