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左手攬着衣袖,右手曲指在桌面上用力的敲了兩下,趙文琰緩緩扭過頭來,王妃道,“和紫笙鬧别扭了?”
趙文琰無精打采道,“沒有,我怎麼會同她鬧别扭。”
王妃道,“那你這蔫頭巴腦的樣子是為何?”
“我……”
王妃挑眉,“嗯?”
“沒事,我出去透透氣。”趙文琰頗為煩躁的離開,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王妃。
清風觀香火旺盛,每日來上香之人絡繹不絕,鐘鳴香繞。
單是站在觀裡,看着元始天尊的塑像,羅紫笙心中便覺平靜不少。
大哥哥和二姐姐離開後,家中隻留自己。想到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羅紫笙決定去觀裡上香求個平安順遂。
大殿一側靠牆的地方,放着一張大案,上面是點燃的蠟燭,供香客點香。竹兒取出三支香點上後遞給羅紫笙,羅紫笙拜了三拜,雙手插~進香爐。
羅紫笙跪在蒲團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默默在心中祈願:信女羅紫笙今日向道祖祈願,願道祖庇佑我們全家平安順遂,我二姐姐和夫君舉案齊眉鸾鳳和鳴,我與文琰哥哥的婚事順順利利,求道祖庇佑。
拜完後,兩人來至殿外,難得出來一趟,山上又極涼爽,羅紫笙也不急着回去,台階下是一開闊的平台,平台中間有一顆極大的銀杏樹,枝葉繁茂亭亭如蓋,樹下有石凳供香客納涼休息。
羅紫笙坐在石凳上,眺望遠處連綿起伏的青山,含着涼意的微風輕輕拂過臉頰,她深深吸口氣,多日來積藏在胸中的不快一掃而光,暗自思忖道,難怪這些道觀寺廟多建在山間,單是處在這高山之上,便感覺暢快了許多。
竹兒在她旁邊坐下,看着上山下山的香客,“這觀中每日來這些個人,且每個人所求皆不同,神仙菩薩如何記得住?若是記不住,人們豈不是白白花費了心思。”
羅紫笙道,“每個人雖所求不同,但目的是一樣的,不過是求個心安,來到這山上,上香跪拜,看到神仙菩薩便已心安,這目的自然也就達到了。”
竹兒不解道,“我們是來求事的,若事不成,又為何來求呢?”
羅紫笙笑道,“那個道觀寺廟說過自己是有求必應的?大凡上香者,心中必有所求,所求之事定然是自己不能左右的,自己無力掌控,隻能祈求上天的眷顧,不過在結果到來之前,求個心安罷了。”
竹兒皺眉,“小姐,照你這麼說,我們做這些豈不是自己騙自己?”
羅紫笙望着遠方的青山,淡淡道,“這是信仰。當一個人的信仰足夠強大,他就可以戰勝一切。”
竹兒更不懂了,方才還說這是無用人們用來求的心安,現在怎麼就可以戰勝一切了呢?
羅紫笙笑道,“我這麼說好了,假如一個人生了重病,眼看着就要死了,但他是一個虔誠的佛徒,他每日跪在菩薩前祈禱,他堅信菩薩會為他除去病痛,一段時間之後,他的病真的好了,這就是信仰的力量。菩薩是他的信仰,他堅信菩薩會幫他,其實,不是菩薩幫他治好了病,而是他強大的信念治好了自己的病。”
竹兒笑道,“這可是胡說了,那裡有這樣的事情,若依你所說,我們還要大夫做什麼?每日念佛不就好了,不單可以求菩薩為我們治病,還可以求菩薩保佑我們長命百歲。”
“那裡是你說的那樣簡答。”羅紫笙道,“我不過是以一充十,糊弄你這個不懂之人罷了。不過,心中有信仰之人,要比每日渾渾噩噩額度日之人的日子更好過些倒是真的。”
竹兒道,“這又怎麼講?”
羅紫笙耐心解釋道,“同樣是面對生死,普通人看到親人離世,會悲傷流涕。道教則講究生死自然,他們認為生死是每個人必須經曆的,不應因生而喜因死而悲,所以,他們在面對生死時,便不會如我們這般大喜大悲了。”
“這豈非是人情淡漠?”竹兒困惑。
羅紫笙笑道,“我們看他們是人情淡漠,他們看我們則太過執着,每個人的活法不同,對待事情的看法自然不同罷了。”
旁邊過去一位道人,身穿道袍頭戴道帽,臂彎裡搭着拂塵。
或許是羅紫笙方才講的對竹兒來說太過深奧,她又轉回最初的問題上,“我們來這裡求心安,那他們呢?他們也會求嗎?”
羅紫笙道,“出家人早已斬斷七情六欲,他們潛心修道,不被塵世雜亂之事煩擾,自然也就不會有所求了。”
竹兒又問,“既無所求,他們修道又是為了什麼呢?”
羅紫笙道,“為了‘得道’。”
“如何才算是‘得道’呢?”
羅紫笙笑了,“你這個問題真是問倒我了,不單我,便是那些修道多年之人怕是也回答不出你這個問題來,道法自然,同修道,每個人得道也是不同的,你問我,我也說不出來。”
竹兒不認同,“依我看,他們就是逃避,小姐你看山上這些道士,那個不是半路出家,可找得出一兩個來是自幼修道的?說什麼不無所求說什麼不在乎生死,不過是遇事退縮,逃避而已。”
竹兒随口說的話,倒給了羅紫笙一個醒兒,越是懂的多的人想的則越多,反而是心思單純簡單之人往往一針見血,竹兒這話雖說的偏執,倒也有幾分道理。
兩人歇了一會兒,羅紫笙起身,“我們回吧。”
竹兒收拾好包袱,兩人下山。下台階時羅紫笙不慎踏空,腳踝處傳來一陣刺痛,瞬時疼出一身汗來。
竹兒攙扶着她,“出門沒帶治扭傷的藥,隻能進城去藥鋪買了,小姐你堅持一下。”
羅紫笙試着活動一下,雖痛尚能忍耐,于是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