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羅青梧叮囑竹兒出門時帶些吃點,見此刻沒人,竹兒道,“小姐餓嗎?我這裡帶着點心呢。”
忙了這一日,羅紫笙确實有些餓,拿起一塊糕點吃起來,幸而二姐姐有先見之明,讓自己吃了粥,否則,現在自己定然會餓肚子。一連吃了兩塊,羅紫笙猛然想起今日是自己大婚,若被人看到自己如此失禮,恐被人笑話,因此,吃了兩塊便不肯不吃了。
竹兒笑道,“小姐放心,沒人看到的。”
羅紫笙昨夜沒有睡好,今日又忙了這一日,身體早已乏透,此時又累又餓,難怪二姐姐說成親這日才是她最難捱的那日,這話果真不假。
外面賓客喧鬧的聲音隐隐可聞,羅紫笙坐在床邊,隻盼着酒席快快結束,自己好睡覺。
又想到今日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今晚可不同于往日自己一個人睡,臉頰隐隐發燙,還好有蓋頭在,竹兒看不到。
又想到出門前一晚,長輩媽媽叮囑的那些事,臉頰更是如同火在燒。
酒席直到深夜才散去,隻聽房門被人推開,羅紫笙忙坐直了身子。
竹兒見姑爺進來,忙站起來,規規矩矩站在旁邊。
韓宗廷一身火紅喜服,臉帶喜色,因着喝了酒,臉頰绯紅,看到竹兒守在一旁道,“時辰不早了,你下去吧。”
竹兒雙手遞上綁着紅綢的喜秤,“請姑爺揭蓋頭。”
韓宗廷拿過喜秤上前,挑起蓋頭一角,緩緩将蓋頭揭去。
桌上燃着龍鳳紅燭,光芒柔和,竹兒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四目對視,一個低頭,眉眼帶笑,一個微微仰頭,眼神羞怯,在燭光下似含着水氣,楚楚動人。
一聲低笑傳來,羅紫笙登時臉頰绯紅,迅速低下頭去,“你笑什麼?”
韓宗廷的笑聲更大了,“洞房花燭夜,我如何能不高興呢,更何況得了你這麼一個貌美如花的娘子,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她們第一次見面在五裡亭,羅紫笙等回家的大哥哥,遇到初次來京中迷路的韓宗廷。
“那日見到你,我就在想,這般貌美的小娘子,是誰家的呢?她的夫君怎舍得她淋雨受寒在冷風中,原來是韓家的。”說到“韓家”兩個字,韓宗廷故意斜眼觑羅紫笙。
羅紫笙初時還不明白,直到看到他打趣的眼神,方才明白過來,韓家不就是他家嗎,又想到他之前亦真亦假地騙自己,臉上一紅,“又在騙人了。”
“這怎麼是騙人。”韓宗廷拉羅紫笙在桌邊坐下,一邊倒酒一邊笑問,“你現在不是韓家的媳婦嗎?”
韓宗廷這麼胡攪蠻纏一番,羅紫笙心中的緊張散去不少,隻覺腹中一陣饑餓,有些羞愧,小聲道,“我餓了。”
韓宗廷一怔,不可置信道,“這一日,你都沒吃東西嗎?”
羅紫笙老實道,“出門前我吃了粥,禮成後吃了兩塊點心。”現在她是真心感激二姐姐。
“你等着。”韓宗廷起身出門,不多時回來,他身後跟着幾個小丫頭,小丫頭們魚貫而入,将飯菜擺放好之後,又魚貫而出。
羅紫笙确實餓了,兼着之前和韓宗廷一起吃過飯的,也不拘束,拿起筷子吃起來,吃到一半,注意到韓宗廷盯着自己,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
韓宗廷奇怪道,“方才還說餓,隻吃這一點便飽了嗎?”
羅紫笙讷讷道,“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今日畢竟是她們大婚之日,自己卻規矩禮數全無,在新郎官面前大吃。
韓宗廷原本一臉滿足的看她吃飯,聞言,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嚴肅道,“确實不好。”
羅紫笙臉上一燒,乖乖把筷子放回桌上。一片肉喂到嘴邊,她疑惑看去。
韓宗廷嘴角挂着戲谑笑意,“之前我們是朋友,自是以朋友之道相處,今後我們是夫妻,自當以夫妻之道相處才是,來,我喂你。”他一拍腦袋,放下筷子,舉起酒杯,“把最重要的忘了,我們還沒喝合卺酒,來,娘子。”
觀他那模樣,似是調戲姑娘的浪蕩子,羅紫笙怔愣的看着他,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韓宗廷自顧自喝了酒,放下酒杯,看到羅紫笙還呆愣着,不禁笑出來,“莫不是我娶了個小傻子回來?”他伸手輕捏羅紫笙的臉頰,眼中滿含柔情,“往日我們是認識的,之前如何現在也一樣,一切都沒有改變,你無需緊張的,不是餓了嗎?快吃吧。”
見她依然不動,韓宗廷半真半假道,“真的要我喂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吃。”羅紫笙回過神來,拿起筷子吃起來,隻是較方才慢了許多,格外注意規矩。
羅紫笙吃過飯,用青鹽漱口,韓宗廷已經洗漱過,換了身衣裳,身上的酒味也散了不少,發梢泛着水汽。
羅紫笙隻敢用餘光偷偷打量,往日不曾注意,今日這般細看下來,發現他身材颀長眉眼深邃,極為英俊,尤其那雙眼睛,如深潭一般深不見底,仿佛一不小心便會沉溺其中。
“吃好了?”
羅紫笙低聲應道,“嗯。”
韓宗廷左右打量她,“你這一頭飾品,沉不沉?”拉起她坐到銅鏡前,一一為她把頭上的發飾除去。
紅燭映照,房間内安靜無聲,隻有钗子上流蘇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羅紫笙的心跳有些快,偷偷向銅鏡中看去,發現對方也在看着自己,臉頰一紅,迅速低下頭。
韓宗廷伸手擡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慢慢壓低身子,在她耳邊低聲道,“閉上眼睛。”
眼前的光亮被遮去,整個人被罩在他的身影中,看着眼前越來越近的目光,羅紫笙隻覺自己要沉溺在那雙幽深的眼睛中,隻覺那聲音似有魔力一般,隻能乖乖照做。
溫熱柔軟的觸感傳來,起初是蜻蜓點水,然後便是更深地索取。
羅紫笙整個人如同坐在小舟上飄蕩,心中有些害怕,急于抓住一些東西,随後便落入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緊接着整個人被抱了起來,羅紫笙一驚,反手把他抓的更緊。
耳邊傳來低沉的笑聲,羅紫笙羞的不敢睜眼,臉頰發燙,心跳的更加厲害了。
床幔層層落下,一室春光,正是春宵一刻千金時。
安樂王府,趙文琰站在院中,對月傷懷。
他已站了兩個時辰,有鳴有些擔心,“公子,夜深了,回吧。”
“她成親了。”
有鳴歎息,“你們二人有緣無分,公子放下吧,羅小姐已經嫁人,公子莫要再想了。”
趙文琰癡癡望着遠處,“韓宗廷會對她好嗎?肅江那麼遠,若是他對紫笙不好,如何是好?她身邊一個親人朋友也沒有。”
好與不好,都是人家夫妻間的事,公子也不能守着羅小姐一輩子不是,心中雖如此想,有鳴卻不敢如此說,“公子莫要再想了,您與羅小姐已然分開,如今她已嫁人,便與你再無關系了。”
明知不應該,還是忍不住打探羅小姐的事情。一邊痛苦着,一邊逼自己講羅小姐定情和成親的事情,“公子何苦這麼折磨自己呢?”
有鳴道,“公子心裡難過,我陪你喝酒吧。”正所謂一醉解千愁,喝醉後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趙文琰低低道,“可是,我答應過紫笙再也不喝酒的。”
“羅小姐已經嫁人,這話便做不得數了。”
“不可以。”趙文琰也不知自己在固執什麼。
“既如此,便喝茶吧。”有鳴取了茶來,“以茶代酒。”
趙文琰道,“我可以去肅江看她嗎?”
“不可以。”有鳴道。
“我不會打擾她的生活。”小心翼翼。
“公子去了便是打擾。”有鳴歎息,“韓世子知道公子與羅小姐的舊事,若公子去肅江,難免他心裡不會多想,公子豈不是給人家夫妻添堵。若因此生了隔閡,日子羅小姐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你說的對。”趙文琰将杯中茶一飲而盡。
不多時,趙文琰便趴下了,竟是有鳴在茶中放了安神的藥。
有鳴背他回房間,“睡吧,睡下便不會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