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拍拍她的手,算是回應。
羅府外,接羅紫笙的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羅紫笙放開母親的手臂,眼眶含淚,看過父親再看看母親,勉強擠出一抹笑,“女兒走之後,父親母親也要保重身子,不要讓女兒惦念……”後面的話哽在嗓子,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了,隻是默默流淚。
何氏用帕子為她拭去眼淚,溫聲道,“和姑爺好好的,知道嗎?”
羅紫笙點頭,緊緊攥着母親的手,“我會好好的,母親放心。”
旁邊婆子道,“請夫人上車。”
羅紫笙擡頭看着羅府的大門,她擦擦眼淚,擠出一抹笑,“走吧。”在竹兒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直到羅紫笙的馬車走遠,何氏強忍着的眼淚這才流下來,羅貞道,“都是為了紫笙好。”
何氏點頭,“嗯。”
馬車走出很遠,已經看不到,趙文琰還站在原地,盯着馬車遠去的方向,好似腳生了根一般。
有鳴道,“已經看不到了,公子,我們回吧。”
趙文琰站在檐下,一半身子在明媚處,一半攏在陰影裡,直到日頭漸漸上升,刺入眼中,他這才緩緩收回目光,扭頭離開。
馬車上,羅紫笙手裡捧着母親給自己做的點心,拇指撫摸着上面的花紋,她打開盒子,裡面是剛做的杏子酥桂花糕,拿起一塊放進嘴裡,還是溫的,竟是母親今早趕做的,鼻子一酸,眼淚再次落下,滴在盒中的桂花糕上。
竹兒見狀,收起盒子,柔聲安慰,“小姐莫要再哭了。”
羅紫笙點頭,深吸口氣,“嗯。”
回到别院,剛下車,便看到韓宗廷等在門口,見她眼睛紅紅的,知道她是哭過的,随安慰道,“肅江距離京中雖遠了些,也不是來不了的,有什麼礙事,你什麼時候想嶽父嶽母,我陪你回來。行禮妝奁我已收拾妥當,都放在車上了,你要不要去瞧一眼,看看可有忘了什麼,若是齊備,我們也該出發了。”
羅紫笙道,“你做事,我自然放心。”況且東西是一早收拾好的,不過是從屋裡搬上車而已,又問,“父親呢?”
韓宗廷笑道,“爹原想同着我們一起走的,又怕有他在你拘謹,一炷香之前已經先走了,路上我們還是一處住,隻是不一同走。”
羅紫笙道,“本該由我侍奉在側的。”
韓宗廷道,“等回到順平王府,有你侍奉的時候,既是爹一番好意,我們心領便是,你若是心中過意不去,回家後好好孝敬罷。”輕點她鼻尖,似嗔怨道,“我們是新婚,你不想和我單獨相處嗎?”
羅紫笙臉頰飛紅,低頭左右看看,見無人關注這裡,小聲道,“胡說什麼。”
韓宗廷無辜,“我說什麼了?”
羅紫笙懶得和他糾纏,轉身正欲上車,一陣馬蹄聲傳來,不由看過去,正是羅青梧和太子。
韓宗廷笑着打招呼道,“方才我還想着呢,我和紫笙今日離開,怎得二姐姐和二姐夫也不來送我們一送,沒想到這就來了。”
羅青梧下馬,也笑,“若是你,我便不來了,誰讓你是紫笙的夫君呢,今日,我便勉為其難送你一送罷。”
兩人說笑幾句,羅青梧又叮囑羅紫笙一番,不過是注意身體,好好照顧自己的話,最後,羅青梧對韓宗廷道,“我今日把紫笙交給你,你不可辜負了她,若是惹她不開心,回京中向我哭訴,不要說千裡之遙,便是萬裡之遙,我亦會趕過去找你算賬的。”
韓宗廷連連應聲,“是是是,我何德何能得大将軍的女兒,太子妃的妹妹為妻,娶回家定然如珍珠般呵護,不會讓紫笙受一丁點委屈。”
羅青梧道,“不要嘴上說的好聽,我可是會時常給紫笙寫信的。”
趙奕崇又問了一些路上的安排,韓宗廷一一說了,見一切安排妥當,他道,“那我便祝順平世子一路順風。”
韓宗廷也道,“有太子殿下吉言,這一路定然順風順水。”
告别後,羅紫笙和韓宗廷上馬車,離開。
趙奕崇站在原地,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久久不語,臉色甚至有些陰沉。
羅青梧沒注意他臉色不善,道“紫笙今後會過的好嗎?”
趙奕崇好奇,“為何這麼問?”
羅青梧雖不明白父親為何做如此安排,但她知道父親這麼做定然有他的道理,自己自然不會反對,可心中到底是舍不得,紫笙性子軟,是個甯可吃虧也不争執的性格,今後她要獨自面對順平王府那一家子人,她能應付得來嗎?
羅青梧已經從太子那裡打聽過順平王的家事,順平王妻子過世後沒有續弦,因此王妃的位置懸空,他膝下隻韓宗廷一個兒子,沒有女兒,且韓宗廷沒有納妾,沒有通房,家裡倒也簡單。紫笙過去後,後宅便是她說了算的。
羅青梧突然道,“順平王府先在沒有主母,一直以來是誰管家?”總不會是他們兩個男人。
趙奕崇道,“想來是有用老了的人的,偌大的王府總不會沒有管事的,管家的。”
“隻不知這人是否好相與。”羅青梧喃喃,她自小生在将軍府,見識過人對權力和欲望的執着,尤其是嫁給太子後,看到太子和二皇子之間的明争暗鬥,對這一點更是深有體會。
權利握在自己手裡,哪裡有人會自願放棄。
女人在後院過得舒心,離不開男人的貼心,眼下瞧着那韓宗廷對紫笙不錯,若是他将來納妾,還會對紫笙如現在這般體貼嗎?
趙奕崇望着馬車離去的方向,目光深遠,他輕聲道,“人成長是很快的,不過需要一個契機。”
羅青梧回望着他,“什麼意思?”
趙奕崇收回目光,笑道,“有你護着,她永遠也不會長大,如今,她不得不自己面對一切,這便是一個契機,所以我說,她很快會成長起來的,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若是擔心她,過一段日子,親去看看便是了。”
羅青梧道,“可以嗎?”
趙奕崇翻身上馬,“你們是親姐妹,姐姐去看妹妹有何不可?若是不可以,你去求一求母後便是了,她是最疼你的。”
羅青梧上馬,與他同行。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因此,走得并不快。
趙奕崇道,“你們雖是親姐妹,你也不可能護她一輩子。人生在世,身份不同,性格不同,所遇之事不同,選擇也會不同,這所有的不同便交織成所謂的“命”,沒有誰和誰的命是相同的,親姐妹亦如此,至于紫笙的命麼,在你們方才的分别中,一人向南一人向北,今後的路便已經注定了。所以不用擔心,該來的會來,你擔心也會來。”
這些道理羅青梧如何不知,“我隻是希望她能平安順遂。”
趙奕崇笑道,“這也是每個人的心願。”
他雙腿一夾馬腹,馬兒收到指令,快速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