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素日喝的茶來說,茶香不夠,味道也淺。”雖不是什麼好茶,尚可入口,羅紫笙又喝了一口。
韓宗廷笑道,“商人都是講究利弊的,虧本的買賣他們豈會做,這茶是免費的,他自然不肯用好茶。方才我去倒水時瞧了一眼,沒什麼好茶,你若是喜歡這個味道,我們回家便是,家中也有這茶,品色比這裡的好了百倍不止,是上等的。”
茶雖強差人意,羅紫笙對這裡的飯菜倒極為滿意,因此,韓宗廷向老闆要了一間上房,兩人住了下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一輪明月高懸于天際,月華漫漫,窗外的柳樹,随風樹枝搖曳,如同溫柔的美女展示自己柔弱無骨的腰肢。不遠處是靜靜流淌的河水,河面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羅紫笙倚在窗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王之纞曾有畫《仙夢》,講他在醉酒後來到仙境,被仙境中的美景吸引,醒來後念念不忘,便将夢中的仙境畫入紙上。羅紫笙自想,這裡便是仙境也不遑多讓。
看的時間久了脖子發酸,羅紫笙伸手輕柔,不經意間注意到一旁的人,“怎的?”
“美。”
羅紫笙自想他說的是景色,因道,“風景如畫便說的是這個吧。”
韓宗廷來至她身邊,“我說的是人,不是景。你方才倚在窗邊,出神的望着窗外的風景,桃面粉腮,眉頭微蹙,淡淡的月光灑在你身上,你簡直就是天宮下凡的仙女,我真怕下一刻你便乘風而去,留我一人孤獨相思。”
“又在胡說八道了,成親前怎未發現你油嘴滑舌?”雖知道他是玩笑,羅紫笙還是紅了臉。
韓宗廷認真道,“我沒有開玩笑,紫笙,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的,對嗎?”他把羅紫笙的手抓在手裡,似乎覺得不夠,進而把她抱在懷裡。“能娶到你,我是太高興了,所以總是偷偷害怕。”
羅紫笙道,“害怕什麼?”
韓宗廷把臉埋在她肩膀,“害怕這一切是假的,我害怕我們的婚事隻是我的一個夢。”
唇上溫熱的觸感傳來,羅紫笙閉上了眼睛。
韓宗廷似乎在确定這一切是真的一般,用力的抱着羅紫笙,他在用這種方法來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
羅紫笙閉着眼睛,腦海有些混亂,迷迷糊糊,頭重腳輕,耳邊的氣息有些粗重,她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軟香溫玉纏綿,窗外柳枝頭那宿鳥也不忍打擾,“撲棱棱”飛離。
聽到聲響,羅紫笙似從夢中驚醒一般,連那脖子根也紅了,引頸向窗外看去,隻看到飛向天際的一個黑點,料想是鳥兒,稍稍松口氣,再想到方才之事,雖無人看到,卻也羞赧不已。
羅紫笙推開韓宗廷,臉頰發燙,低頭不敢看他,“窗子還開着。”
韓宗廷抱着她,聲音略帶沙啞,“無妨。”說着再次低頭,被羅紫笙躲開,知道自己的嬌妻害羞,韓宗廷便不再繼續了,“我去要些熱水來。”
一時,韓宗廷端了熱水回來,羅紫笙去了钗環殘妝,洗了臉,隻着裡衣。雖玩了一日,羅紫笙精神很好,韓宗廷便陪她說話。
突然,羅紫笙隐隐感覺腹中有些疼痛,右手覆在肚子上輕揉。韓宗廷見狀問道,“怎得?”
羅紫笙皺眉,“肚子有些疼。”
韓宗廷登時緊張起來,“可是吃壞了肚子?疼得厲害嗎?我去請大夫來。”一邊說着一邊端來熱水,“喝口水。”
羅紫笙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我沒事,過會兒就好了。”興許是今日有些疲憊,且吃的東西是素日不常吃的,自己身子弱受不住。
韓宗廷扶她在床上躺下,手在薄被下緩緩給她揉肚子,一手探在她額頭,還好不燙。
羅紫笙原想着自己歇一會子便會好,誰知腹中疼痛竟越來越厲害,起初隻是隐隐作痛,現在好似有針在紮一般。羅紫笙忍着痛,隻覺周身發熱,出了一層薄汗。
韓宗廷注意到她額頭細汗,“可是疼的厲害?”他用帕子輕輕為她擦汗,再次探上額頭,方才還稍有涼意的額頭此刻竟隐隐發燙。
“我去請大夫。”韓宗廷心中焦急萬分,将竹兒叫起來照顧羅紫笙,自己下樓。
店老闆對這對出手闊綽的客人印象很好,見韓宗廷詢問,兼着店裡不忙,當即派小二親自帶路,此時天色已晚,不少鋪子已經打烊,兩人尋了兩條街方找到一家沒有打烊的藥鋪。
天色已晚,兼着還要出去,大夫不是很情願,韓宗廷付了他十兩銀子,他這才同意出門。
韓宗廷離開後,羅紫笙一直躺在床上,隻覺腹中疼痛愈演愈甚,好似有一把刀在絞,身上裡衣已經濕透,整個人好似火在燒,臉頰通紅,額頭不住的冒汗。
竹兒在一旁,幹着急,沒辦法。
韓宗廷見她這般,登時被唬住了,有些慌亂的幫她擦去臉頰上的熱汗,“我請了大夫過來,你先忍一忍,很快就會沒事的。”放下床帳,整理好之後,便讓小二領大夫進來。
路上韓宗廷已經把羅紫笙今日所到之處,所吃之食,俱已告訴大夫。
診脈後,大夫道,“應當與小姐今日的吃食有關,吃下去的東西脾胃不受,克化不得,食物積在胃裡,時間久了便會腹痛難忍。此症雖急并不兇,我開個方子,服下之後很快便會好的。”
韓宗廷松口氣,“隻眼下疼得厲害,大夫可有什麼止痛的法子?藥一時三刻煎不出,總不能一直忍着不是。”韓宗廷隔着床帳看躺在床上的羅紫笙,恨不得自己躺進去替他疼。
大夫自藥箱拿出一丸藥,遞給韓宗廷,“含在嘴裡,藥丸化入口中,可以暫時止痛。”
韓宗廷給了小二銀子,讓他幫忙煎藥,小二自然歡喜。他自己則留在羅紫笙身邊陪她,待大夫和小二走後,他将床帳挂起,把藥丸送至羅紫笙嘴裡,藥丸慢慢在口中化開,羅紫笙覺得腹中疼痛減輕了一些。
韓宗廷捧起羅紫笙的手,慢慢親吻,滿是含痛苦和自責,“是我的錯。”
羅紫笙吃力開口,“如何能怪你?”要怪也要怪自己才是,是自己吃東西不注意。
韓宗廷搖頭,将羅紫笙的手貼在自己臉頰。
一時小二煎藥送上來,韓宗廷一手端着藥,一手小心翼翼攙扶起羅紫笙,讓她靠在自己懷裡,自身後将她圈在懷裡,喂她吃藥,吃完藥,再扶她躺下。
藥效上來,羅紫笙腹中疼痛減輕,慢慢恢複正常。折騰許久,羅紫笙早已疲乏得緊,疼痛退去之後很快便睡熟了。
韓宗廷守在床邊,确定她睡熟後這才放下心來,簡單洗漱後,輕手輕腳上·床,将羅紫笙抱在懷裡,安心睡去。
清晨的風帶着一絲涼爽,透過窗戶的縫隙吹進來,羅紫笙在叽喳的鳥鳴中醒來,身邊已空。羅紫笙撐着身子坐起來,身體已經恢複如初,隻是昨晚出了許多汗,現在身上黏膩不爽。
韓宗廷知道羅紫笙沒有胃口吃飯,特意讓小二熬了稀粥,做了幾道清淡的小菜,進門,看到羅紫笙已經醒了,問道,“今日可覺得怎麼樣呢?”
羅紫笙點頭,“好多了。”
韓宗廷放下飯菜,探了探額頭,确定她沒事,懸着的心才放下,“我特意讓小二熬了些粥,你嘗嘗看,若是有什麼想吃的,告訴我,我另讓他們做去。熱水已經在燒了,用過飯後便可沐浴。”
羅紫笙沒什麼胃口,因此吃的很少,韓宗廷便哄着她多吃點。
小二準備好了熱水,擡進房間裡,韓宗廷為羅紫笙準備好幹淨衣裳,便退出房間,臨出門道,“我就守在外面,你若是需要,大聲些我便能聽到。”
羅紫笙答應了。
韓宗廷似不死心,又追問一句,“你确定不需要我幫忙?”神色頗有些遺憾。
羅紫笙明白過來他在打趣,羞紅了臉頰,把人推了出去。
羅紫笙自覺身體已經無礙,用過午飯後,便想要退房趕路,被韓宗廷勸阻了,“你身子剛好,需要休養幾日,趕路不着急的,大夫開了三日的藥,至少把藥吃完再走。”
羅紫笙拗不過他,隻好答應。
鬧騰了一回,韓宗廷對羅紫笙的吃食格外上心,吃什麼喝什麼,必須經過他同意,羅紫笙笑他把自己當孩子,韓宗廷不以為意,直言我是為你好。
很快便要住進王府,羅紫笙猛然間發現,自己對王府的事情竟一無所知,少不得詢問韓宗廷,韓宗廷一一向她說明,在提到管家一事上,幾次開口,又咽了下去,似有難言之隐。
羅紫笙笑道,“若是還未想好如何開口,不如想好再說。或者我不知道是也可以的。”
“不是的。”韓宗廷道,“我一直想告訴你,隻不知如何開口。”
一路上韓宗廷對羅紫笙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見他這般吞吐,反倒引羅紫笙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