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若沒能理解蕭珏對自己說的這句話,腦海中千思萬緒一閃而過。
古往今來,有多少皇族兄弟死于皇權之争,他這話是在向自己打探蕭翊是否有二心?還是真的隻是單純的問詢?
杭若不得而知,也當真不敢猜。
曆史的滾滾長河中,有多少像她這樣的小人物,死于權謀之争。畢竟,蕭翊關系着整個北境大軍的軍心,不是輕易可以動的,但她卻不像他。
她足夠渺小,就算消失,也不會讓旁人注意到;也足夠起眼,隻要對她下手,便能警示蕭翊,也能警示這盛京城裡那些對皇權虎視眈眈的人。
她此時心中實在惶恐,卻不敢輕易露怯,生怕自己的一舉一動成為蕭翊有反心的間接證據。
若東窗事發,哪怕她如何辯解自己與端王府沒有關系,都不會有人相信。
從古至今的君王,少有真正仁義的,大多是秉承着“甯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信條。
隻是,她于殿下暗自計較許久,那邊少年君王卻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
“朕又忘了,先前皇叔同朕說過,皇嬸你不會說話。”
杭若擡頭,往尊貴的陛下那邊瞧過去,他雖坐在那個尊貴的位置,可到底還是個少年郎,身上稚氣未脫,眼中還是有幾分尋常人家的少年的青澀。
是啊,世人都說,陛下與端王殿下之間,不似君臣,倒更像是師徒、叔侄,方才兩人之間,也不隻拘泥于尋常的君臣之禮,甚而,方才蕭翊帶自己進殿中時,未曾行君臣之禮。
杭若心下有了計較,隻盡量真誠地朝蕭珏搖了搖頭。
事實也是如此,蕭翊于她面前,隻是露出了冰山一角,而那部分,冰冷、鋒利且傷人。
蕭珏得了她的答案,眸中的失落以一閃而過。
杭若低下頭,仔細思忖着自己有何舉動,惹得君王不悅。
再擡頭時,方才還在雕花紫檀木椅上端坐的陛下,此刻已走到她跟前。
“此時離宮宴尚早,我便先同皇嬸說說皇叔的事?”杭若眼見着蕭珏往自己這邊湊過來,神神秘秘地同自己說。
他身後的内侍忙勸阻,臉上堆滿了無奈。他卻半點兒也不理會,又往杭若這邊湊近些,自顧地說着,“朕想想,該從何處說。”
“皇叔帶兵出征那年,不過才十八歲,也就比如今朕年長幾歲。他于北境帶兵四年之久,于四年前父皇駕崩時,才匆匆從北境回京。他至盛京時,身上有好幾處傷口。”
“若不是他,如今在這位置上的必不可能是朕。父皇雖隻有我一個子嗣,可京中并不乏虎視眈眈之輩,當時北境正與好幾個接壤的鄰國有沖突,内憂外患之下,皇叔隻帶了一隊親兵回京,路遇伏擊,身上有好些傷口。”
“彼時朕尚且年幼,被奸人所挾,也多虧了皇叔,帶着他在盛京城中養的精銳府兵,護下朕和皇太後,所以朕不會疑他。”
他自顧地講着,像是說給杭若聽,又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聽。他這樣的位置,身邊很難有真正親近的人。縱然有個稍親近些的内侍,他們大多也從旁的老宮人耳裡,聽過這些關于皇廷的故事。
隻如今,對着杭若,這個既陌生又有些親近的人,才能放任自己少年稚嫩多言的本能沒有顧忌地訴說。
杭若突然因先前誤會他想同自己刺探蕭翊虛實的想法感到有些愧疚,她約莫也是在他如今這個年紀,從江城千裡迢迢到盛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