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翊不知道謝安是哪一張,但他還是為着他這份勇氣,他擡起酒樽往謝安那邊舉了舉。
謝安并未料到他會有如此舉動,有些錯愕,并沒有擡起酒樽回應。
瞧見他眼中的錯愕,蕭翊也不惱,隻顧自将杯中的玉露酒飲盡,轉頭又望向面前站着的玉樓。
玉樓沒想到杭若不會喝酒,隻站在原地等她平息下來,而後朝她舉了舉酒樽,一飲而盡。
杭若被酒嗆得紅了臉,隻舉起玉手拍了拍胸口,她此刻眼角也不覺紅了幾分,沾染了些許媚态,隻瞧一眼就能瞧見萬種風情。
蕭翊與她咫尺之遙,她身上的體香和酒香混雜在一起,萦繞在他鼻尖之上,蕭翊霎時覺得心中有些許煩悶,久久揮之不去。
不過才過了半刻,杭若隻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她一時不知何處冒出的勇氣,她隻掙紮着想掙開蕭翊的桎梏,隻是到底是酒氣有三分上頭,沖得她雖有勇氣卻無半分能與蕭翊抗衡的力氣。
許是察覺到杭若此刻的躁動,蕭翊桎梏着她腰肢的手又重了幾分,掙紮了片刻,杭若終是沒了氣力,乖巧地靠在蕭翊寬厚的肩膀上。
蕭翊因為她突然靠近的氣息而不自覺一滞。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便聽見耳邊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蕭翊先前并不知道她不會飲酒,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她先前抗拒那杯酒的原因。
可他并不悔,她如今無法言語,就算喝醉了也不會露出什麼馬腳來,反而能叫他們之間的戲演得更真幾分。
此刻她身上失了力,身子并不穩,蕭翊隻将她的身子又往懷裡拉了幾分。
杭若已睡得全無意識,非但不躲,還往他懷裡鑽了鑽。
她動作間,蕭翊不自覺彎了彎嘴角。
觥籌交錯間,已經亥時末。
年幼的君王被帝師和皇叔教導,時時不敢在朝事上懈怠,同身邊内侍吩咐幾句,便退出常青殿往太和殿去。
他剛走,先前他身側候着的内侍跑到蕭翊和帝師身側知會了兩句,帝師陳大人先行起身,往宮外去了。
蕭翊轉頭瞧了瞧懷裡安睡的杭若,猶疑片刻,也将她橫抱起來,當着殿中衆大臣的面,邁着穩健的步子往殿外走。
殿中衆人這才擡眼往龍椅那邊瞧,此時哪裡還有幼帝的影子。
待蕭翊的背影消失在常青殿門前,其餘衆人這才紛紛起身往殿外走去。
玉樓今夜已連飲了數杯酒,隻是大雍盛京的玉露酒雖名滿天下,但到底無法與她家鄉回纥的烈酒相比。
她此刻神志清明,并未像杭若那般昏睡。
許是薄酒又借了她幾分膽氣,何況她今夜想了許久,她的父汗也有許多位夫人,盡管心中還是有些介意,但隻要能與心愛的人厮守,便是他有其他夫人,她也是勉強能接受的。
她小跑着三兩步朝蕭翊那邊追過去,跟在他身側,開口問他:“大雍的端王殿下一言九鼎,玉樓今夜就将驿館中的行囊搬到端王府中去。”
蕭翊甚而沒曾側目,隻依舊往沿着宮道走着,“公主殿下随意就好,隻是公主從回纥帶來的親兵,隻能守在王府外。”
如今得償所願,玉樓腳下的步子又快了些,蕭翊抱着杭若走得慢了些,很快便被她遠遠甩在身後。
玉樓隻頭也不回地丢下句:“記得府門不要落鎖。”
一國公主,還是從前在沙場上奮勇殺敵的,在他跟前露出這樣的傻氣,蕭翊有些好笑,但也僅此而已。
他甚而覺得這玉樓公主與自己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意味來,他們都心有所屬,心悅之人卻不曾瞧過他們半分。
直到行至宮道處,内侍早早吩咐了接貴人的轎辇候在近宮門的宮道兩側,遠遠瞧見蕭翊抱着他的小夫人過來,連忙迎上去,嬉皮笑臉地谄媚着。
隻是蕭翊并未搭理,邁着步子走到一處小轎前,先前進宮時,他并未吩咐轎辇候在此處,隻是方才蕭珏身邊的内侍,已在他身側知會過。
蕭珏已命人準備了轎辇候着。
想來幼帝心思單純,被杭若美麗柔善的皮囊所惑,從心裡将她當做自己的皇嬸。
隻是,蕭翊此時并不想同一個醉酒之人計較,将她安放于轎辇之上,負手行于月色之下。
直至走出宮門,走到端王府的馬車一側,綠珠搓搓凍得發冷的手,迎上去就想掀開轎簾将杭若扶下轎來。
隻是蕭翊卻打斷了她的動作,親自掀開轎簾,将她抱下轎來,而後彎腰進了車輿。
綠珠有些摸不着頭腦,隻往宮門兩邊瞧了瞧,果不其然在右側一處不顯眼的角落裡,瞧見了兩個身着異服的鬼鬼祟祟之人。
蕭翊将杭若放到馬車中的一處軟墊上,已無人能瞧見馬車中的情形,他自是不用再裝模作樣。
他隻皺皺眉頭,擡起大掌揉了揉太陽穴,他到底是低估了回纥那位玉樓公主的執念。
他并不是畏懼流言之人,隻是若是娶了回纥公主,便不能随随便便往府裡一丢。何況,若真娶了她,大雍中關于他想造反的流言必然更甚。
他知蕭珏信他,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并不能仗着手中至高無上的權力,護住自己所信所愛之人。
正如從前的父皇和皇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