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郡主當真是将了他一軍又一軍,無端踩中他心思。
修輯陸府乃大工程,不急于一時。
陸簡昭定身站在花窗前,眉眼猶如晨霧山巒,不失沉穩,卻讓人捉摸不透,語氣漠然,“微臣自幼過目不忘。”他明知郡主在他身上煞費苦心,不惜去他府上給指點迷津,就決不能任由事态發展,既如此,他拒了便是。
剛是他思慮不周,着了人的道,才有了牽引後話。
至于朝堂上,解法多重,不拘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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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闌水榭裡,剩下南嘉景、陸省還有徐鴻越三人,菜接二連三被侍女端走,重新端了茶水來。
南嘉景明言,“陸候想說何事?”絕非不是想促成珩兒與陸世子的姻緣,她剛提讓珩兒領着陸世子四處轉轉,陸候臉上閑有無動于衷。
陸省手中端着茶盞,直意,“我不贊成兩府婚事。”
即便珩兒一直追陸世子,也是徒勞,陸候這兒也過不去,徐鴻越靜靜坐在一旁,不着話。
南嘉景溫溫一笑,“孩子們自己的事,豈非你我可以做主的。”她的女兒看上誰,都可以,一句不贊成,就能拆她女兒心意嗎?
自是不能夠。
陸省簡言明了,“郡主金玉之體,當有佳偶天成才是,我兒久經沙場,是個不會疼惜人的。”無論怎說,來圓兒不願娶,他亦有心阻攔。
南嘉景不緊不慢,輕輕吹了茶水,扁舟飄搖沉浮,“珩兒姻緣自由,選中了誰,誰就是珩兒夫婿,況且情愛一事,關乎門當戶對,卻不關三六九等。”她輕抿了口,“你我都有心上人,怎會不知相思苦。
珩兒喜歡陸世子,讓她追一追不打緊的,到最後追不到,珩兒就會死心的。”
她自己的孩子,當然了解,天下就沒珩兒握不住的事,冠冕堂皇的話說出口,埋了陸省阻撓的心思,南嘉景不知陸省為何不願,人各有九思,慎重考量之後做的決斷也好,為陸世子性子鳴冤也罷,都不能礙着她女兒的路。
幾句軟話,不痛不癢的,說了便說了。
軟話細流,堵着陸省不知再說什麼好,當街沸沸揚揚傳的,他在軍營都能聽到,來圓兒性子冷,對郡主心儀置之不理。
他這個當爹的,眼裡自然也容不得沙子,公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占明占理,沙啞無聲。
就連他自己也明知相思疾苦,可是比起郡主對來圓兒情深義重,顯然來圓兒的心思更為重要,于他而言,來圓兒是自家人,郡主也不過是個外人。
心有相思苦,與他的來圓兒何幹。
滿榭寂靜,隻聽陸省沉聲回擊,“長公主殿下所言極是,為人父母,子女事,就是天大事。”公主愛女,他愛子,不沖突。
話外弦音不行。
半晌,徐鴻越說了句公道話,“侯爺,在下今兒午後同兩位司昭大人一同乘馬車從城北回來,依在下看,世子爺清風朗月,不近人情是假的。”不然怎會有陸世子下意識對珩兒那句“切莫病了才好。”他這個外行人,看的可是情真意切。
在坐的是當朝長公主府,手握重兵的大将軍,還有他這個四品官。
話稍稍一點,即為透。
珩兒與陸世子改日還要官僚相見,兩家因此不爽利,聖上器重的司昭府多少受影響,陸候在意外頭說世子爺的流言蜚語,若不是珩兒執意,怎會至此。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2]
愛之深沉,才心生芥蒂。
徐鴻越來當這個公道人,說公道話。
最後那句話,将透即透,是敲打陸候,陸世子心有漣漪,虎嗅未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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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五月末,天愈發炎熱,白日裡的神民大街上人煙寥寥。
午後司昭府,緒光灼灼,一半衙役交班歇着,兩位司昭歇腳的東西偏方後陰涼一隅,種着一片杜鵑。
杜鵑早晨迎陽,午後陰陰,也是處不錯的納涼地。
檀允珩小憩一會兒,醒來想着偏房後的杜鵑再不挖出便要謝了,目視前方,步子悠悠剛轉過偏房,明着看見她身前有一人,卻刹不住腳的踩在此人黑靴上,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這人悶悶倚着牆,也不出聲,她腳步那般重,這人明明聽了去,卻隻字不言,怪哉。
“陸司昭大中午的,為何直勾勾盯着我的花看。”她斜睨了眼陸簡昭順垂的眸子,長睫斂了眸光,落在她親手種的杜鵑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