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忽的出現那個男人鷹一般冷硬的目光,那目光隻閃現了一瞬,卻令她無法忘卻。
她套上鞋子,顧不得梳洗,沖出門,跑到隔壁房門前,大聲叫道:“小雪阿姨,你在裡面嗎?”
沒有人應門。
她在門上敲了敲,又把耳朵貼在門上,傾聽裡面的動靜。
什麼聲音也沒有。或者說,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她又拍了拍門,高聲叫道:“小雪阿姨!史先生!”連着叫了幾聲,旁邊的門開了,老李從裡面走出來。
“怎麼了小周?”
她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看到和聽到的告訴他。或者,“你聽到什麼動靜了嗎?”
老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周可明白他誤會了,正想解釋,老李卻已經搖着頭關上了門。而她面前的房門裡,終于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響。
一個拖沓的腳步聲。
聲音越來越近。周可感到呼吸急促,她跑來敲門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就像在大巴上看到那個小女孩被卡住時一樣,完全沒有經過思考,她隻是想跑過去,幫助那個離死亡很近的人脫離困境,至于自己是否能做到,或者會不會因此受到傷害,她絲毫沒有考慮過。
就像眼下。如果開門的是那個男人,如果他打算殺死一個女人……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阻止。
門打開了窄窄的一道,男人的臉出現在門縫裡。
“什麼事?”他問,聲音平靜。
周可往後退了半步,穩住心神,“小雪阿姨在裡面嗎?”
“她在休息。你找她有什麼事?”
她的大腦飛速旋轉着:一定要找到一個理由,一個非進去不可的理由。
“那個,我想問她借點東西。”
“什麼東西?”
“女性衛生用品——”
“她沒有這種東西,出來沒有帶。”男人說着便要關上門。
“等一下!”她拿肩膀抵住門,用力往前一推。
“你想幹什麼?”
她愣住了,房間裡幹幹淨淨,牆壁上沒有血迹,地毯上沒有翻倒的重物,窗戶開着,米色窗簾被風吹得飛起來。歐陽雪則好好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似是聽到了門邊的動靜,正扭過頭來看她。
“小雪,你沒有帶衛生棉吧?”男人問。
歐陽雪輕輕搖頭,“抱歉啊,小周。”
周可回到房間,心裡一團亂麻。她明明聽到了一聲什麼東西倒地碎掉的聲音,可是——沒有人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把一切都打掃幹淨吧。雖然男人一開始不肯開門,但如果他們是在享受二人世界,也是合情合理的。她貿然敲門本身就是打攪,他略顯不耐煩的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回想來島上後做的幾件事,似乎都是自己沒有經過理性思考後搞出的烏龍糗事。昨夜裡全憑直覺橫沖直撞,今天也是,為什麼一開始就那麼确定聲音是真實的呢?也許隻是因為太過疲累而做的白日夢吧。
她走到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髒兮兮的鏡子照不清人臉,她也無心關注自己現在的模樣,随手取過毛巾,正待擦拭,卻見手指上似乎染了顔色。紅色的,血一般的紅。
這是?
她重新擰開水龍頭,水流下的一刹那,她整個人如墜冰窖。
從歪扭着怪叫着的水龍頭裡流下來不是清水,而是油畫顔料般濃稠的紅色液體。
那是血嗎?她嗅到一股極淡的腥氣,在狹小的空間裡彌漫開來。
她背靠着牆,冰冷的瓷磚泛着寒氣,緩緩滲進她背部的每一個毛孔裡。她幾乎站立不住。
要跑出去告訴所有人嗎?
冷靜,一定要冷靜。她磨蹭着,小步小步地挨到水池邊,想要關上水龍頭,卻在手指觸到它的那一瞬間呆住了。
水流清澈,透明,幹幹淨淨。
水龍頭依然在嗚嗚怪叫着,因為管道壓力或是别的什麼物理因素,但從中流下的,已經不是剛剛那種類似血的液體了。
難道是看錯了嗎?她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看了看手指,指縫裡仍舊泛着點兒被染色後的淺紅。她把手舉到鼻端嗅了嗅,腥氣若有若無,如果換作别人,不是像她一樣嗅覺靈敏,又湊得如此之近,壓根就不會聞到任何氣味。
她僵在原地,很久之後,聽到外面砰的一聲響,她驚醒過來,房間隔音極差,那聲音幾乎近在咫尺,聽起來像是來自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