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他選了沖劑,因為根據說明書,沖劑專門治療風寒感冒。
他對着她遞過來的藥水評價道:“看起來像大糞和毒藥的混合物。”說這話時,他皺着眉,一臉嫌惡。
她隻好又把藥倒掉,重新研究了一下說明書,經過比較,選了大藥片給他。
他拒絕了,“我不會吞藥片。”
周可無法相信,“你沒吃過藥嗎?”
他很坦然地說:“沒有。”
她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強把藥片搗碎了,放到杯子裡搖晃着,等藥片完全溶解後,她把杯子遞給他。
藥片是白色的,周可磨得很碎,溶解後不見一絲沉澱,杯子裡的水清澈透明。
他卻又有了新問題:“這個藥,發燒可以吃嗎?”
“你還在發燒嗎?”
“我不知道。”
周可看着他,直到他臉上露出了戲谑的笑容,她才終于明白過來,他在耍弄她。
他故意和她作對,也許是因為剛剛她說出了那樣的話,在他打算把她抱進懷裡的刹那。
可是還是沒辦法一走了之,甚至——
她發現自己竟然一點兒也不生氣。
“那你摸摸自己的額頭吧,像這樣。”她像呵哄幼兒園小朋友一樣,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到自己額頭上,對他做着示範。
“我不會。”他收起笑,冷淡地說,同時把臉撇向了一邊。
周可看着他,他坐在椅子裡,椅子太小也太矮了,而他個子太高,腿又太長,一條腿伸到了她腳邊。他腳上竟然沒穿拖鞋,就這麼赤着腳。
如果她蹲下身仔細察看,就會看到他腳底密密麻麻的細小傷痕,那是長久踩在海水裡,被某些海洋生物或咬或刺,留下的痕迹。它已經飽經風霜。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像一個幼兒園小朋友?她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對待他,并說什麼要和他做朋友。
這樣一個成年人,當然不需要她這樣的女孩來做朋友。
她猶豫了一會兒,慢慢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還沒觸到他的額發,手腕忽的被他攥住了。
一陣麻木的鈍痛。
“隻是朋友的話,用不着來摸我的額頭。”他說。
周可愣住了。
他松開她,站起身,“睡吧。”
地上的床鋪還未收起,他躺下,毛毯拉上來遮住了自己。
她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她推開了他,盡管心裡很喜歡,很喜歡他,也想要和他待在一起,慢慢變成真正的戀人。
可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反應?為什麼她一而再地退縮,在關系即将明了的時刻?好像在他面前,她變成了另一個人,她無法了解的人。
他要是知道自己已經另外找到了同住的人,一定會更生氣吧。可現在解釋的話隻會讓關系更加惡劣。
她默默想了一會兒,沒想到什麼補救之法。
男人輕聲咳嗽起來。
他剛剛并沒有吃藥。周可走到洗手間,取下一條幹淨的毛巾,浸了溫水,拿回房間裡。
在她默默糾結要不要直接為他敷額頭的時候,他開口了:“一件事開始了就一定要做完,是嗎?”
周可沒有回話,這句話是不是在指責她?或是在嘲諷她?如果是的話,那是很恰當的。
她把毛巾散開,又重新開始疊。
“其實最好的朋友也是可以互相摸額頭的。那不是什麼神聖的地方。”沉默了一會兒,他又開口了,聲音很低,透着點兒無奈。
他原諒了她的反複無常嗎?就在這片刻之間?
心裡的難過就在這一瞬間消散了,她跪坐下來,認真地把毛巾折成整齊的長條形,擠去多餘的水分,小心翼翼地擱放在他額上,手指盡量不觸碰到他的皮膚。
放好後,她沒有起身。
“這玩意兒,真的有用嗎?”他問,随後不等她回答,又說,“算了,回床上睡覺吧,記得把燈關了。”
她照做了,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聽着他的呼吸,猜測他已經睡着了,她又起床,走到他身邊,取下他額上已經涼透了的毛巾,重新換上一條溫熱的。
就這樣,她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因為太過困倦,忍不住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
咦,為什麼我會在床上?她努力回想,由于睡眠不足,連大腦也停止了運轉。
怎麼也想不起來了。是後來迷迷糊糊回到了床上嗎?連衣服也沒有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