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初上,人群喧嚣,蘇湳開車迎着落日餘晖,穿梭在城市寬敞的馬路上。
終于到家。
她迫不及待推門而入,卻發現外賣還放在門口,似乎并沒有拆開過。
蘇湳略帶疑惑,臉上仍是欣喜,“林茗我回來啦~今天一個人在家怎麼樣啊~”
“怎麼沒開燈啊?”家裡異常的安靜,她心下一驚,林茗該不會又跑出去了吧?
她摸索着想要打開燈光,不知踩着什麼物體腳下打滑,整個人重心不穩左右搖晃,幸而及時扶住了牆面才不至于摔得徹底。
蘇湳再次呼喚林茗,偌大的房子昏暗無光,走廊深處似乎有一大片黑色的漩渦,所有的東西都被吸附殆盡,隻留下了一地不明物體。
突然,蘇湳心底湧現出莫名的的驚恐與茫然,直覺告訴她不要打開燈光。
可回來時天色已經不早,現在外面已經徹底黑沉下來,不開燈也不是辦法。
她在猶豫。
“林茗,你在嗎?”蘇湳摁着開關,心裡一陣發毛,指尖忍不住顫抖起來,做好随時打開燈光的準備。
黑暗的走廊裡,無形的漩渦中,一個高大的輪廓逐漸浮現。
“湳......”一聲呼喚幽幽回蕩在長廊,似從深谷裡傳出,低啞而沉悶。
蘇湳一顆心稍稍落地,指尖摁下開關。
“啪——!”
“啊——!”
中央燈光亮起,黑暗被無情驅散,可迎接蘇湳的卻是另一幅更為血腥的畫面。
滿地的魚鱗反射着白光,如利刃一般刺向蘇湳的眼睛,一灘灘血迹混雜着黏稠的液體,像是還未燃燒殆盡的爐膛,點點猩紅的火光忽明忽暗。
鮮紅的魚鰓、奇形怪狀的魚鳍、各種各樣的内髒、大大小小的魚塊沖擊着蘇湳的感官,原本清亮的魚缸被鮮血染紅,幾隻殘敗的小魚翻着肚皮浮在水面,魚眼發白已然沒有了生氣。
唯獨剩下一隻小銀魚在水中來回亂竄,時不時撞擊着玻璃魚缸,十分不安。
蘇湳一張臉慘白,呼吸漸漸僵滞,冷汗順着脖頸劃過後脊。
林茗站在走廊盡頭,笑容燦爛。
如果是以往,蘇湳會毫不猶豫走上前撫摸他的發絲。
可現在,她實在是害怕。
這個滿身污血、指尖還淌着血珠的人是林茗嗎?
此時的他,白色的居家睡衣濺滿血迹,應是噴湧而出的瞬間來不及躲閃。
點點暗紅色的液體呈噴灑狀布滿臉龐和脖頸,眼下血珠飛濺,似一朵曼珠沙華妖冶綻放,襯得他原本的肌膚更顯病态。
可他偏偏笑得極為純粹、白齒紅唇、眼裡微光閃爍,好似天真爛漫的孩童。
畫面極度分裂,純真的笑容和駭人的血腥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是天使?還是惡魔?
“湳......”林茗小聲呼喊、尾音綿軟。
蘇湳有些恍惚,繼而大驚失色:“你别過來!”
林茗頓住,眼中盡是疑惑與不安。
蘇湳一步一步往後退,被地上的拖鞋絆了一跤摔倒在地,她徹底崩潰,怎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
明明一切都在慢慢變好......明明他在一點一點改變......
林茗慌忙想要上前去扶,卻被蘇湳厲聲吼住:“别靠近我!”
他原本擡起的腳又縮了回去,雙手緊緊攥着衣角止不住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林茗表情錯愕,嘴唇微張,高挺的眉骨之下,黑白分明的眼瞳蒙上水光,無辜而惹人憐愛。豆大的淚珠沖出下眼睑,順着細長的睫毛滑落,混雜着鮮紅的液體如泣血一般,此刻的他,是來自地獄的天使,純真而嗜血的怪物!
蘇湳哭到不能自已,她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境去收拾滿地的血腥、也不知道是怎樣克服恐懼将沾滿血迹的林茗洗刷幹淨、她不知道......可能是大腦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将所有的感官都弱化了。
深夜,蘇湳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她一閉眼就是滿地的血腥和翻白眼的浮魚,胃裡一陣痙攣,她忍不住跑到衛生間吐了兩次。
客房裡,黑暗中,林茗蜷縮在冰冷的牆角,身上還殘留着洗澡時的水汽。
他将自己縮成一團,頭深深的埋于臂膀之間,肩胛骨上下抖動,因極緻的隐忍導緻胸腔一抽一抽,狠狠地掐着掌心不敢哭出聲音。
他不想讓别的小魚靠近湳,她會被搶走的!
他不想被抛棄,他要永遠待在湳的身邊!
蘇湳一夜沒睡,隻怔怔的望着天花闆,直到紀望打來電話詢問怎麼沒有去上課,她才張了張幹澀的嘴唇回應,聲音有氣無力:“我人不太舒服,想請幾天假在家休息。”
電話那邊,紀望的聲音略帶焦急:“你怎麼了?需要我幫忙嗎?”
“小毛病不礙事的,休息幾天就好了。”
“好,如果需要幫忙盡管打電話給我。”
“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