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一結束,南郡大學各學院就開始陸續放假。
從最後一場考試的考場一出來,溫以甯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裴回。
裴回穿着灰色高領毛衣,搭配長款黑色外套,單肩背包,雙手揣兜,站在廊下,也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
學生們陸續從教室裡出來,周圍瞬間嘈雜起來,裴回收回望向外面的目光,一轉過臉,就看到溫以甯小步朝自己跑過來。
溫以甯在他身前站定:“什麼時候來的?”
溫以甯手裡提着包,雙手凍得通紅,裴回從兜裡伸出手,接過她的包的同時,往她的手裡塞了兩個暖寶寶。
裴回淡淡說道:“剛剛到的。”
今天的溫度又比前幾日更冷了幾度,偏偏考場裡的空調還壞了,一個多小時的考試結束,溫以甯的手凍得幾乎沒有了知覺,驟然接觸到溫暖的熱源,仿佛久旱逢甘霖,她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兩個人并肩往外走,溫以甯想着今天裴回的考試安排,又想到經管院到這裡的距離,一雙漂亮又幹淨的眼眸微微睜大:“你提前交卷了嗎?”
裴回輕點下頭,見溫以甯表情,解釋了一句:“放心,都做完了才交的卷。”
做完了就好。
溫以甯又問:“難嗎?”
裴回簡單說道:“一般。”
那便是不難。
溫以甯提起的心終于放下,同時,又不由得生出幾分的驕傲與高興——
不過短短時日,裴回就能把落下的課程追到這樣的程度,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優秀。
裴回看她:“晚上和我一起吃飯?”
“今天不行……”溫以甯為難,“我答應了陳姨晚上回家吃飯……”
溫以甯也想和裴回多待一會兒,但她昨天晚上已經先應下了陳麗,這個時候也不好随便改口。
裴回沒說什麼:“那我送你回去。”
裴回說着便拿起手機要打車。
溫以甯拉住他:“我們今天坐地鐵好不好?”
這樣就可以一起待得久一點。
裴回看向溫以甯,她一直都很好懂,他也一直都能看懂她。
裴回眉眼帶笑,嗓音溫柔:“求之不得。”
南郡大學東門不遠就有地鐵口,大學城的各大高校都在這兩天開始放假,因此,地鐵上擠滿了趕着回家的學生。
溫以甯一手拉着拉環,周圍擁擠,她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容色間不禁有些局促與無措。
地鐵車身輕微晃動,溫以甯沒站穩,身子往一側偏去,一隻手臂撈過她的腰,緊接着,她被擁進滿是幹淨清冽橙花香的懷抱裡。
“抱着我。”頭頂落下少年清冷低沉的嗓音。
柔軟的毛衣貼着她的臉頰,她沉在熟悉的氣息裡,聽話地伸出手,抱住他。
裴回的心髒在她的耳邊跳動。
三十分鐘後,裴回和溫以甯在玫瑰灣附近的地鐵口走出來。
冬日的夜幕降臨得早,道路兩側的路燈漸次亮起來。
兩個人安靜地走着,路燈拉長兩個人的身影。
溫以甯下巴埋在圍巾裡,低垂着眉眼,視線落在裴回垂在身側的手上。
溫以甯伸出手,心髒怦然,指尖靠近……
沒牽到。
溫以甯微微失落,但她沒有放棄。
溫以甯一次又一次地嘗試,每一次,明明裴回的手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偏偏每當她要牽到了,又驟然遠離。
幾次三番下來,溫以甯一腔期待,最後隻剩下滿心失落。
裴回眼角餘光瞥見,面上不動聲色,卻在下一秒牽住她的手。
掌心相貼,溫以甯怔然擡眸。
路燈燈光下,裴回目不斜視,側顔清俊,但眼角眉梢卻流瀉出淡淡的笑意,柔和了他臉上冷峻的線條。
風吹在臉上有些冷,溫以甯落後半步,她的眸光從他的側臉移到他的後腦勺,而後又低下頭,落在他牽着她的手上。
溫以甯想起了曾經。
原陽很少發生地震,即使偶爾發生了,震感也很輕微。
但在溫以甯高二那年,她遭遇了原陽震感最強烈的一次地震。
地震發生在那年元旦文藝彙演最後一次正式彩排的時候,整個體育館都因此劇烈震動。
當時她和裴回是主持人,她和他就站在台上,台下一片人心惶惶,嘈雜不安,她也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老師們在連忙安撫學生,并緊急安排疏散學生,讓大家有序地往外撤退。
但事關生命,到底難以有序,體育館裡越來越混亂。
再一次地劇烈震動襲來,體育館裡一陣尖叫,頓時亂了套。
她沒站穩,差點摔倒的時候,被身旁的裴回扶住。
少年眼眸漆黑,嗓音好聽:“有沒有事?”
她搖了搖頭。
裴回低頭看着她,然後,他原本扶着她手臂的手下滑,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低聲說道:“跟緊我。”
話落,便牽着她跑下舞台,和洶湧的人群一起往外跑。
天邊烏金西沉,所有人都跑到了操場,空曠的操場上烏壓壓的都是人,耳邊吵吵嚷嚷。
老師們在維持秩序。
而她和裴回站在人群裡,胸膛起伏,喘息着。
裴回一直沒有放開她的手。
回憶裡的少年和眼前的裴回重疊,他在路燈燈光下回過頭,看到她看着兩人牽着的手發愣,問:“怎麼了?”
溫以甯一錯不錯地望着他的眉眼:“你還記不記得,文藝彙演排練那天下午……”
話還沒說完,溫以甯就聽到眼前人接道:“記得。”
裴回牽着她的手心溫熱,他望着她,眼裡浮着星光:“當時,我也是這樣牽着你的手的。”
裴回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麼,笑意從唇邊染上眉眼,他重新目視前方,牽着她邊走邊說:“那時候,我一直不舍得放手。”
裴回音色偏冷,此刻卻仿佛和他的手心一樣溫熱:“現在,更不舍得了。”
溫以甯的心髒也是溫熱的,她紅着臉,卻握緊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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