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後背依舊沉穩嚴肅,此時更像是在銷毀某種證據。
那張充滿暧昧和某種記憶的床單。
年闳肆把床單折起來放到一邊,轉頭看向身後正盯着他的聞禧。
從他的視線中,聞禧有些心虛。
不,應該說非常心虛。
她先醒來,然後回憶關于那杯水。
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那裡面有東西純屬意外,而至于她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說起來就有點長久。
她隻希望年闳肆不要想起來追究事情的原委。
她不是好孩子,她有私心,但她真的沒想要做壞事。
她此時在想,如果她解釋了,年闳肆會不會信她。
年闳肆沉默的靠在桌邊,他一向堅挺的背少有的微屈起,此時像盛夏下過一場雨後的晴天,炙熱蒸發出濕氣,包裹着氛圍尴尬,沉悶,又是長長的沉默。
許久後,他看向她,開口說:“這件事,是我的錯。”
他沒有說要追究,那杯水是不是有問題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做了這樣荒唐的事。
事情已經發生了就要想怎麼解決。
眼前的聞禧是一直以來喊他哥哥的人,他視作親妹妹的人,在年家住了近十年,外人眼裡看來,她早已經是年家的女兒,甚至這段時間,年松吾在為她準備婚事。
呵護在羽翼下的人,管教歸管教,他從不會傷害她。
而這件事對她的身體和心理都是傷害。
是他造成的。
這有悖道德,不僅如此,年闳肆老派守舊的思想讓他并不提倡婚前發生關系,身體結合應該是結婚之後的事。
而他和聞禧永遠不會有結婚這一說。
所以這是年闳肆狠狠在自己道德觀上砸了一錘。
他覺得自己十惡不赦。
聞禧此時很渴了,但不敢倒水喝。
她小心舔了下嘴角。
他看到她舔嘴角,眉頭皺得更深。
因為他想起某些畫面。
那些畫面讓他覺得自己更加罪惡。
他現在該怎麼面對她?怎麼處理他們之間的關系?
年闳肆任何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偌大的年家他也管理得當,這是第一也是唯一一件事讓他無從下手。
他一隻腳踩進了懸崖裡。
即使在這樣的複雜中,年闳肆還是先問她:“受傷了嗎?”
聞禧愣了下,馬上搖頭:“沒有。”
怕她不信,她還說:“不信你檢查。”
她好好的,脖子被手掌掐了下有點紅但不礙事,其它地方稍微有點痛但她覺得還是其它的感覺更多些,于是也可以忽略不計。
年闳肆眉頭皺得更深。
如果他會抽煙,估計現在得抽上十根冷靜一下。
聞禧往沙發上一坐,怪異的疼痛讓她“嘶”的倒吸一口涼氣,她看出來年闳肆的心理,忍住不适對他說:“算了,做都做了,我又不計較。”
聞禧當然不計較,更不覺得吃虧。
她倒更擔心年闳肆追究。
這讓她有點擔心。
不過真的睡到了年闳肆這件事又讓她心情還可以。
年闳肆眉頭微微擰着。
他不是不了解聞禧,也清楚她的性格,近年來她越來越叛逆,不聽他的話,現在大言不慚的說出“她不計較”,年闳肆無奈之後,感到自己教育的失敗。
“不計較?”年闳肆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現在是計不計較的問題嗎?”
“怎麼不是?”聞禧說:“我的态度加你的态度,都不計較就好了啊。”
“反正我們都那麼熟了。”
年闳肆胸口湧起一股熱氣。
他差點想把聞禧拎起來罰站,但他忍住了。
“我知道,這件事上我沒有資格說你,因為我犯的錯遠比你嚴重,說難聽點,我這叫做禽獸行為……什麼我都認,但是聞禧,你不能是這樣無所謂的态度。”
聞禧反駁:“你和别人又不一樣。”
年闳肆深呼吸,闆着臉說:“沒什麼不一樣,我更罪大惡極。”
聞禧不滿的差點跳起來:“和我上床怎麼就罪大惡極了?”
年闳肆聲音冷了幾分:“我不是說這個!”
聞禧此時盯着她桌子上的一把軍制小刀,那是年闳肆唯一送她的禮物,她有點倔的偏着頭,心裡有點酸,使勁的眨了眨眼睛。
現在不是争論這些的時候。
那張床單提醒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先去洗澡。”年闳肆囑咐她:“等我半個小時。”
年闳肆離開她的房間,連夜出門,給她買了一盒藥回來。
他自己去的,說是半個小時,十五分鐘就回來了,他把藥和水一起給聞禧。
幾個小時前如出一轍的場景。
聞禧已經洗過澡,她什麼也沒問,接過藥,就着水一起喝了下去。
“這個藥有用,但可能會有副作用。”年闳肆細心的說:“我咨詢了李醫生,大概率會惡心嘔吐,也可能頭暈,月經不調……如果有不舒服就跟我說。”
他還是這麼面面俱到。
聞禧睜着眼睛看他。
一向恪守自身的年闳肆如今在和她說避孕藥的副作用。
這種怪異感。
“哦,知道了。”聞禧應了一聲,反應是依舊不把這當一回事。
她說她要休息了,反正床不能睡,她現在累了不想鋪床,于是直接躺沙發上睡覺。
年闳肆歎了口氣。
他不會逼聞禧現在一定要解決事情,他們現在都需要冷靜的空間和時間,特别是他,他承認他沒有辦法保持頭腦冷靜。
于是他先離開了。
第二天聞禧很晚起床,她一個人在院子裡曬床單,粉白色的床單已經被烘幹,但她堅持要在陽光下再曬一會兒,姜北月起床見到她,問她為什麼一大早洗床單。
聞禧:“髒了。”
年闳肆正好在樓上聽到。
他昨天在陽台站了一夜。
他臉上有深深的疲憊,無法被遮掩的愧疚,以及無力的反思。
那之後的一周,兩人都沒有再見面。
年松吾準備在他的生日宴上談聞禧和代洵的婚事,被年闳肆暫時壓下,說聞禧年紀還小,先不急着考慮訂婚。
年闳肆再次找到聞禧,和她繼續談一談。
他先問了她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時隔一周再次見面,兩人之間的氛圍些許尴尬,聞禧穿着吊帶短上衣,露出一抹白色的腰肢。
聞禧搖頭說沒有不舒服。
聞禧的态度很簡單,她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既視感,說當沒發生過就好了,反正她又不找他負責,他要願意當好哥哥以後他們還是兄妹,她會守口如瓶絕對不破壞他的威嚴形象,不過有一點,她不會從年家出嫁的。
年闳肆再次歎氣。
他陷入沉默。
“聞禧。”他沉沉喊她的名字,“不要拿這件事胡鬧。”
有些事情不是“當做了”就不存在的。
年闳肆還要繼續再說,聞禧捂住耳朵說不要聽,她好煩,再聽她的耳朵就要爆/炸了。
年闳肆沒辦法繼續說話,他隻能來拉她捂住耳朵的手。
她胡鬧的喊,他捂住她嘴巴,低聲讓她不要再叫了。
聞禧直接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