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畫面逐漸清晰,葉舒又到了易川的家。
她輕車熟路地看向牆壁上的挂鐘,指針指向下午五點半左右。
客廳沒有人,等了好一會都沒有聲響,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都漸漸移了位置。
葉舒見一直沒動靜,便想上樓去看看,腳剛踏上台階,樓上便傳來一陣孩童的啼哭聲。
事發突然,她動作一僵,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做普通的夢,而不是在看易川的過去。
很快,她便回過神跑上樓。
尋着聲音的方向過去,她發現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孩子坐卧在床上大聲哭嚷。
葉舒呆住,以為回到易川幼年時期。
她正一頭霧水時,後方傳來腳步聲。
她轉身望去,易川快步走了進來。
比上次見,易川高了許多,氣質也沉穩了不少,與高中時的他很像。
他走進來向小孩招手,然後耐心地開口:“過來。”
小孩哭聲小了點,爬着到了他身前,然後他一把抱起孩子,嘴裡還念叨着:“别哭了,我去找東西給你吃。”
葉舒隐約記得,易川确實有個弟弟,聽說年紀相差挺大,沒想到是真的。
眼前的易川抱着小孩子安撫地踱步了片刻,随後小心翼翼地放下孩子,然後慢慢陪着他磕磕絆絆地扶着欄杆下樓。
葉舒看着眼前的場景咂舌。沒想到,平常在學校恣意妄為的易川,照顧起弟弟時竟特别溫柔,像一個成熟的大人。
粗略估計,這個時候的易川應該十三四歲,左不過初中時期。
到了客廳,他讓弟弟在沙發上坐好,把電視開了動畫片頻道,自己去了廚房做了些小孩的吃食。
有那麼小的小孩家裡大人也經常不在,他爸媽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忙。
系統開始在她耳邊解釋道:【他爸媽一般很晚回來,早上送走他們後就各自忙自己的事了。兩個小孩在學校吃飯,兩個大人晚上有時候在有時候不在,今天就不在,這個時間保姆不在,所以是易川照顧孩子。】
葉舒望着一大一小的身影,默默思忖着。
兩人吃完後,易川看着小孩入睡後,才回了房間。
落地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易川上樓後,客廳也暗下了燈,周遭都變得昏暗。
葉舒在這黑暗的空間裡感到不适,跟着易川上了樓,進了他房間。
進去之後,便看見易川坐在書桌前寫作業。
她走近看,班級那欄寫着七(2)班。
易川寫完作業後,已經快11點,他匆忙洗漱後才躺床上睡下。
房間内落針可聞。
良久,葉舒注意到異樣。
按照以往經驗,這時候畫面應當該轉變了,但此刻她還是面對着呼吸均勻的小易川,窗簾外依舊是烏黑的夜幕。
系統始終沒再回應她,葉舒深谙其道,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她走至易川書桌旁,觀察他的桌面。
終于,她的目光被桌面的時鐘吸引,時鐘的指針正飛快地轉動。轉動半晌後,指針轉動的速度才逐漸變緩,最後,終于恢複為正常速度。
葉舒懸着的心剛想放下,耳邊又響起了尖銳的聲音。
孩童的啼哭聲穿透房間。
葉舒回頭,發現床上的人影蠕動了一下便起身,快速地穿上鞋離開了該房間。
她立刻跟了上去,隻見易川又費盡心思哄着孩子,給他換了尿不濕,還抱着他走到客廳帶他去看魚缸裡的魚。
然而,年幼的孩子總是難搞,無奈之下,他隻能抱着小孩進了他自己的房間,哄着入睡。
他倆睡下不久後,樓下傳來一陣聲響。
葉舒趴在欄杆處往下看——易川的爸爸回來了。
她望向牆壁上的挂鐘,時針正好指向2。
她感慨歎息一聲,瞬間,眼前的畫面适時轉換。
這次,葉舒站在一間教室裡,一位老師正站在講台上諄諄教導。
她四下打量,這是間小學教室,小孩子們正精神飽滿地看着講台上的老師講課。
搜尋了一番,葉舒終于在教室靠邊處發現了易川的身影。
他正在打盹,眼睑不住地垂下又掙紮着睜開。最後,他終于受不住困倦的影響,慢慢合上了眼簾。
講台上的老師注意到了他,走近他的位置後,示意他同桌叫醒他。
同桌推了推易川,易川才搖晃着睜開眼。
發覺全班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時,易川的臉上頓時浮現出赧然的紅色。
“易川注意聽課。”
老師語氣很溫柔,但易川還是羞愧地低下了頭。
老師繼續講課,然而過了沒多久,易川又精神不濟開始神遊了。
見狀,葉舒抱臂歎了口氣。下一秒,眼前場景一閃,她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家”。
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熟悉的人影——易川媽媽。
女人正在打電話,沒一會兒便挂了電話,葉舒隻聽見她最後一句說的是“謝謝老師”。
“易川。”易川母親朝樓上喊着,須臾,二樓鑽出來個腦袋。
“咋了媽媽?”
“你下來,有話跟你說。”易母語氣很淡,聽不出來什麼情緒。
易川噌噌地下了樓,然後乖乖地坐在沙發上望着易母。
易母等他坐定才問道:“你老師剛剛給我打電話,說你最近上課老師睡覺,成績又退步了。”
易川聽了,姿勢瞬間變得僵硬拘謹。他不說話,隻是别扭地移開視線看着電視。
“你最近怎麼回事,上課怎麼睡覺?”
“偶爾一下。”易川避而不談,隻是敷衍過去。
易母也不惱:“你是不是晚上看什麼小說然後不睡覺?”
“沒有。”小易川急切地回答,易母看他态度誠懇也沒繼續懷疑下去。
“好吧,但是你還是注意點,以後早點睡。雖然我們對你沒什麼要求,但你在學校還是乖一點。”
聞言,易川沮喪地低下了頭。
乖一點......
他已經很努力乖了不是嗎?
難道就因為成績不夠好所以不乖嗎?
“好。”
易川乖乖應承下來,随後準備回房間。
然而,他起身後便停住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躊躇了片刻,開口道:“弟弟晚上哭老是把我吵醒。”
聞言,母親寬慰他道:“弟弟還小,這時候哭鬧是經常的。上次請的阿姨照顧得不好,我們還在找合适的家政阿姨,這段時間還要辛苦你看一下弟弟,我和你爸會盡量早點回來照顧弟弟。”
易川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徑直上了樓。
該說不說,易川父母真是心大。
易川母親類似的話葉舒在這幾次回憶幻境中就已經聽了不止一次。
可想而知,易川應該也聽過更多次。
從易川小時候他們就經常說“會盡力早點回來”,也許他們真的盡力了,隻是總是會食言,總是會遺忘家裡還有孩子在需要着他們。
正推測着,周圍的場景再次回到學校。
這次,葉舒站在易川身旁,他正坐在位子上,看着一張卷子愣神。
葉舒俯身瞧去,卷子右上角是鮮紅的69分。
看來,他便是這時候成績就跟不上了。
易川盯着卷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片刻後,他默默把卷子折起然後随意扔進了抽屜裡。
因為這一舉動,葉舒看到了高中易川的影子。
所以,是從這以後,他就變了。
學校的場景逐漸模糊變暗,随即,一幕幕畫面如同膠片電影在她眼前逐一播放,交織重疊。
……
易川睡眠不足,上課總是神遊,成績一次比一次落後。任課老師也逐漸習慣他的懶怠,隻是偶爾象征性鼓勵他。
一次次成績單交給易父易母過目。
他們一開始還頗有微詞,但很快,他們就不甚在意,也見怪不怪。
——“算了,這時候跟不上也是正常,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易銘哥一樣成績好的。”
——“沒事,我們不要求你成績,乖乖的就好了。”
......
這一句句看似寬慰放任自由的話,卻如同枷鎖一點點铐牢他。
好像他本來就該是這樣,本來就那麼差勁。
上了初中,易川更是跟不上了,學習逐漸變得得過且過。
初中的男生正值青春叛逆期,在一衆愛玩樂的男孩們的影響下,他的性格也越來越古怪孤高,逐漸不務正業、目空無人。
令人意外的是,中考前,易川臨時抱佛腳地請了個家教老師。
是他自己提出的。
葉舒覺得,易川還是在意自己的成績的,或是在意父母眼中的自己,亦或者是,他不想讓自己最後真那麼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