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姿散漫,葉舒寫字的手肘碰到他的胳膊,他輕微啧了一聲。
——明明是他的身子占了大半塊區域,他還先嫌棄起來了。
葉舒雖不快,但一時也懶得與他計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繼續抄着自己的課表。
“大學霸。”
易川突然這麼叫了葉舒一聲。
葉舒擡眼,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易川歪着頭,快速地翻過手裡的生物書:“沒想到又和你同桌啊,真巧。”
他的語氣微微有些不屑的意味。
葉舒有些不安,怕易川察覺出什麼,抑或是厭煩這一次次的巧合。
“是有點巧。”
葉舒語氣平靜。
“可惜應該坐不了多久了。”易川啪的一聲關上了書,偏頭瞥了她一眼。
葉舒心跳空了一拍,面上依舊毫無波瀾。
她擡頭盯着他,好奇道:“為什麼?”
易川沒回應她,拿起一旁的筆,在新書上簽下自己飄逸潦草的名字。
他面無表情地一本本的簽着。
葉舒歪頭湊近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問道:“問你呢,為什麼?”
似是沒想到葉舒突然的舉動,易川毫無防備,簽字的筆在本子上劃過一道,筆也就此摔落在地。
“不好意思。”
葉舒忙道,俯身準備幫他撿起筆。
易川攔住她的動作,自己俯下身将筆撿了起來,随後還慢條斯理地吹了吹筆外的灰塵。
看着易川這副故作冷淡的模樣,葉舒就來氣,她不願再與他拉扯:“怎麼?你嫌棄我了,和班主任說要換新同桌?”
易川:“我一個人坐。”
葉舒微怔,沒想到他甯可一個人坐也不願與她同桌。
就好像當初,易川選擇了一個魚死網破的方式,将兩人的關系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室外天色逐漸暗淡,今夜無星,不知是誰将窗戶大敞,夜間的風吹入教室,無端将原本算溫暖的室内添了一絲寒涼的氣息。
葉舒心頭爬過一陣慌亂,手不禁顫了顫。
沒想到才剛開學,她便要面臨被易川狠狠推遠的時刻嗎?
她努力了這麼久的事情難道就要就此終結了嗎?
葉舒心頭一陣堵塞,也不知自己應說什麼,隻能由着自己的身體控制語言系統,聲線顫抖着說:“什麼?”
易川轉着筆的手頓了頓,眼睛望着剛剛簽壞的封面,說:“您要是走了,我可不得一個人坐嗎?”
“......?”
葉舒心跳頓了一拍,随後又恢複正常。
易川側過頭,狹長的丹鳳眼直直地對上她的眼神,大概是剛剛的話語太沉重,他嘴角挂了個輕佻的笑容:“你說是吧。”
原來是虛驚一場。
葉舒松了口氣,反應過來後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有病。”
易川:“?”
不等易川回應,葉舒直接問:“走什麼?”
易川:“你該去重點班了。”
“我去不去不用你說。”葉舒重新拿起筆抄課表,不以為意道,“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易川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揚眉問:“你不去重點班?”
“不去。”
易川笑了聲:“大家擠破頭都想進去,你幹嘛不去?”
葉舒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他:“你想去?”
“我?”易川被她帶偏了,嘁了一聲,“我不可能進,你少用我扯開話題。”
見他逼問得緊,葉舒胡亂找了個理由:“不想和林康一個班。”
“就這?”易川抱臂,頗為不屑地說,“為了他放棄去重點班,你不至于拎不清吧?”
葉舒:“……”
也不知易川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以往他并不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今日卻好像硬要從葉舒嘴裡撬出個答案。
葉舒别過臉,回避他的眼神。
“不想回答?”易川問她。
葉舒手抵在下巴,臉邊的碎發遮掩住她的神情,易川看不清,不由得靠近了她些許。
見葉舒沉默不語,易川再問了她一次:“怎麼了?”
葉舒微微偏過臉,面露傷感。
這是易川第一次見葉舒臉上出現這種憂郁的神色,不禁微愣。
似乎又不是第一次。
除夕那晚,這樣的神色也曾短暫出現過在她臉上。
葉舒目光空洞虛焦,有些魂不守舍道:“其實——”
“我不想去。”
葉舒語氣平淡又有些喑啞:“我爸媽會一直盯着我的。”
她這句話沒頭沒尾,但易川聽懂了,他張了張口,卻找不到話說,默默抿了抿唇。
葉舒見他如此,轉而露出淡然的笑容:“你能理解我吧?”
一向帶着攻擊性的眼眸如今透露出淺淺的無奈。
易川眼睑微動。
須臾,他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大概是因為從未見過葉舒吐露真心,又或是理解同情葉舒,易川信了她的話。
不過……
葉舒看着易川變得有些憂郁的臉,一時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演過頭了。
沒想到這“苦肉計”的方式對易川還挺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