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來找他的？”

孫氏問的猶豫。

她男人是個大老粗，平時都跟一幫大老爺們打交道，上門找他的人，要麼來切磋比武，要麼去喝酒聽戲，小姑娘上門？還真是頭一回。

“我阿爸是刀戈先生的讀者，他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叫我來替他見一趟刀戈先生……”

說到這裡，蘇椰覺的缺了點什麼。

唉，氛圍都到這了，要是手邊有一本紙質的《近代豪俠列傳》，她就可以順嘴說，想找刀戈先生簽個名呀！

不對，這個時候，《近代豪俠列傳》還在《快意林》上連載着，沒有單獨成書呢！她應該先跟着那個叫“年年”的女孩，去趟《品報》大樓，買一本近期的《快意林》，又或許，“六爺”的手上就有……

“這一鍋好粥，是你阿爸叫你帶來的？”

孫氏聽聞緣由，松了口氣，擱下了手中的煎包。

在她看來，她男人整天舞刀弄槍的，半點不懂浪漫。常人看來，性子也易沖動，遇上了不平事，不光上腦還上手。小事也就罷了，權當行善積德，鬧出了官司，撒撒錢擺平。那元識楷當總o統，還是當皇帝，到底跟他有啥子關系嘞？北o伐軍一拉攏，他就抄家夥幹了。說好聽點，叫熱血正義，說難聽了，就是為了不相幹的外人，犧牲自己的家裡人。有啥子魅力，能吸引水靈靈的小姑娘？

這世上，隻有她一個人懂得他的好罷了。

“對！”

蘇椰腦袋靈活，順杆兒接上，“我家裡是開飯館的，阿爸、阿媽好相愛。因為阿爸看刀戈先生寫的《近代豪俠列傳》，看得十分癡迷，阿媽也好奇，到底是有多好看，就跟着看了點。不過，身為飯館主廚的她，嗅覺靈敏，一眼就看中了小說中，黃飛鴻黃師傅在與火蓮教主決戰前，于醒獅樓上喝的那一碗‘福祿雙鮮粥’。阿媽照着小說裡的描繪，煮了一小鍋，當作晚飯加餐。然後，我們全家就被驚豔了。阿爸、阿媽都認為，味道好極了，完全可以作為飯館的主打菜之一。于是，又煮了一鍋，叫我送過來，給刀戈先生嘗嘗。”

蘇椰将方才阿珍盛給她的那碗粥，推到了孫氏面前，“很營養、很健康，夫人也來一碗嘗嘗吧？”

“媽媽，你就喝一碗吧！香香的。”

小阿珍特别捧場，催着孫氏拿起了勺子，“這個小姐姐家裡人的廚藝，比你強多了！你煮的粥啊，有時候水太多了，倒進碗裡，能當鏡子使，有時候又跟面糊糊似的……”

孫氏品着這一味自家男人寫出來的“福祿雙鮮粥”。

她出身大戶人家，好東西吃過不少，第一口就嘗出來了，主要食材是黃鳝和田雞，黃鳝肉質鮮嫩，田雞口感鮮美，真是好鮮的一味粥！

正盤算着，以後每天晚兩個鐘回家，再多做一份工，多賺一份錢，自己辛苦點不打緊，等以後有了多餘的錢，能買得起黃鳝和田雞了，再給阿珍和阿寶做這一味“福祿雙鮮粥”解解饞，就聽阿珍這個小鬼頭，為了捧好看的小姐姐，竟然拆自家娘親的台，便橫了她一眼：小小年紀，胳膊肘往外拐呐？

小阿珍被她這麼一瞪，故作怕怕的樣子，也躲到了蘇椰身後去。

蘇椰手長腿長，體格強健，确實看上去比較有安全感。

她忙幫阿珍說話，“阿珍很乖的，手腳也利落，你外出做活的時候，多少能幫着擦擦桌子、掃掃地，人也懂事，你出門前叮囑幾句，她保管不會亂跑。捆在筐子裡，人不舒服不說，長大了以後，手腳就不靈便了。”

“唉，你還小，不懂當媽的人的難處。”

孫氏訴起了苦，“阿珍是挺乖的，不會亂跑，在家裡呆得住。阿寶卻是個不省心的，又愛打滾、又愛蹦高，一時沒大人看着，衣服就弄得又髒又破。我單獨捆阿寶，不捆阿珍的話，阿寶就要鬧，扯着嗓子嚎天嚎地，把拐孩子的嚎來了怎麼辦？這門、這鎖，根本防不住賊人啊！你看今天，就不知被誰給踹了……”

蘇椰小臉一紅，吞吐着解釋，“門是我踹的！實在是兩個小娃兒餓的厲害，哭太慘了……”

她暗中催促小vi，趕緊支100塊錢給她。

感受到衣兜裡沉了一沉，馬上掏出100個元大頭來，硬塞給孫氏，“夫人，這是我賠您的大門錢。我平時不怎麼出門，不太清楚現在的物價，不夠您說話！”

“這錢，我不能收！”

孫氏說話了，“這門，本來就破破爛爛，你不踹，狂風一吹，也就刮倒了。再說了，你不也是為了兩個小娃兒麼？你小小年紀，心善啊！看得出來，你不缺錢（孫氏掃了一眼蘇椰成套的月白色小洋裝），但我不能收。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多辛苦一點，多找份活計，怎麼就不能活了？人窮不能志短呐！這兩個小娃兒，跟着我也是可憐，趕明兒，我就厚着臉皮，把他們送去外祖父家……”

100個元大頭被推了回來。

蘇椰再有力氣，也比不了一個意志堅決的成年人。

兩個小娃兒一聽，要被送去外祖父家，要遭受舅媽的冷白眼，都急急地從蘇椰背後出來，繞到了孫氏大腿邊，小聲嘟囔着不要、不要……

蘇椰欲再塞回去，擡頭看到了孫氏眼中的堅毅。

她想，刀戈是個有氣性的豪俠人物，他的夫人，也是外柔内剛，鐵骨铮铮，斷不會接受旁人“施舍”。

等刀戈回來了，他們的日子也就好起來了。

而刀戈，已經快回來了。

或者，不必等到刀戈回來，她也可以先從這裡出去，找找哪裡有電話局，給“年年”打個電話，叫《快意林》把刀戈的稿費，送到月光石巷108号來。

“要不，再等等？”

蘇椰想着即将到來的好日子，寬慰着孫氏，“聽說，刀戈先生馬上就要回來了……”

“聽誰說的？”

一把粗犷而渾厚的聲音，穿過了院子，穿透了屋門，傳進了屋子裡來。

沒有内功加持，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