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通常認為,有志報國,心系蒼生的英雄豪傑,就該有一個光彩的結局,最好莫過于血染沙場,壯烈犧牲,得盡天下人的悲鳴。
而事實,往往不盡如人意。
曆史上的陳永華,是感染了瘟疫病死的。
秦庚筆下的陳永華,死的更加默默無聞,因為識人不清,被一個叛徒一刀捅死了,很是窩囊。
不過,出于對風評不錯的曆史人物的敬重,每一輪《逍遙遊》的影視翻拍,都會找一個有分量的,上一代的頂流男演員,來客串“陳永華”。
“洪門……”
刀戈的眉頭皺了起來。
洪門跟青龍幫的關系,亦敵亦友,時好時壞。
他是喬龍望的過命兄弟,向來不與洪門的人打交道。
他盯緊了蘇椰,質問,“姑娘同洪門的關系是?”
“我跟洪門沒什麼關系!”
蘇椰迂回曲折地奔向了主題,“洪門的人是你的讀者,我家阿爸也是你的讀者啊!我家阿媽跟着他,看了《近代豪俠列傳》以後,就照着小說裡‘福祿雙鮮粥’的描寫,做了一鍋出來。要不,您嘗嘗?剛夫人和阿珍、阿寶已經嘗過了,都說好喝呢!”
“好喝呢!”
“真的好喝呢!”
阿珍、阿寶都是誠實的好孩子。
孫氏對蘇椰印象不錯,也來幫腔,“相當好喝!跟我煮的粥比,味道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是那個地下。”
說着,幽幽地瞥了一眼阿珍。
阿珍捂着嘴憋笑,曉得媽媽有一顆金子般的豆腐心,才不會怪她童言無忌,笑夠了,便作乖乖小兔狀,蹭到媽媽的大腿邊上,好依賴地撒起了歡。
見全家倒戈,刀戈狐疑地舀了一碗粥。
他就像平日裡喝燒刀子一樣,仰起頭來,幹掉了半碗,豪氣萬丈。
暖粥下肚,驅散了丹田四周的寒氣。
一絲絲難以言喻的鮮香與醇厚,暫留在了口腔裡。
嗯,确實好喝。
大概八九歲那年,他随本家二伯,押镖到了廣州府,見到了垂垂暮年的黃師傅,在醒獅樓上觀景最佳的一處包廂裡,聚了一餐。
他頭一回喝黃鳝田雞粥,久久難忘。
在寫《近代豪俠列傳》,寫到黃師傅的時候,就順手把記憶裡的“黃鳝田雞粥”,換了個雅稱,也寫了進來。
沒想到,有人注意到了,還近乎原貌地複刻了出來。
他很驚喜。
剛成親那會兒,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孫氏,說要做他的賢妻良配,為他洗手作羹湯。人生第一回下廚,問他想吃什麼?他随口說出“黃鳝田雞粥”。孫氏在廚房裡搗鼓了半天,端出一鍋糊糊來……
在那以後,他再也不要喝黃鳝田雞粥了。
這姑娘家裡人的廚藝,跟孫氏比,确實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但他不能這麼說啊。
“嗯,味道确實還行,跟我家夫人的廚藝,有的一拼。”
見孫氏給他誇成了一株笑彎了腰的美人蕉,才開始發話,“小姑娘,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送這一鍋粥?”
“當然不是!”
當下,是刀戈人生中最窮的時候。
他應該會為了錢,立刻簽下合同,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蘇椰趕緊說,“我是來給你送錢的!”
說着,從食盒子最底層,取出兩份合同,和兩條“小黃魚”。
又解釋,“我們家是開飯館的,想把這一道‘福祿雙鮮粥’納入菜單。又不能擅自做主,得經過您這個原創作者的點頭同意啊!這是食譜的授權合同和版權費,您看一看,差不多就簽了吧!”
刀戈是個粗人,但不是個無腦粗人。
要不然,也寫不了武俠小說,打不來遊擊戰。
他可是個真正的江湖人,曉得來曆不明的錢,收了燙手!
再窮,也不能沒了底線。
他認真翻看着一式兩份的合同,從頭看到底,認為很合理,又見小姑娘家裡廚藝好、誠意足,講規矩,就算不付什麼版權費,他也會點這個頭,便叫孫氏取來鋼筆,在每一份上,都簽下了自己的本名,括号裡備注筆名。
最後一筆落下的一瞬間,蘇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喜滋滋地收好合同,陪阿珍、阿寶玩鬧了一會兒。
此時,刀戈的目光,落在了那個不小的食盒上,久久無法移開。
他出身武術世家,十二個小人兒都認得。
其中,六個他寫過,六個沒寫過。
他指着食盒子,問蘇椰,“這個,賣嗎?”
顯然,是想用剛到手的版權費,把食盒子買下來。
“這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