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戈、引劍堂主和夷陵老叟,前三個榜位怎麼排?兩個大前輩,一個主控男、一個主控女,另有一個後起之秀,誰的作品更佳,常有争議。而他連個前十都混不進去,則是毫無争議的。
他惑于心中,不問不快,便道,“我的名氣,跟那三位比,差的太遠了。不瞞您說,我也曾想過,像夷陵老叟一樣,專注創作。可我若真那麼做了,僅靠那丁點稿費,連一家人的生活都保障不了。實在是,實在是……受之有愧啊!”
言外之意:我配嗎?我不配啊。
“您太謙虛了!”
蘇椰來時,從小vi處,了解了慕雲生的一生,很是同情他的遭遇,以及他小說中體現出的深刻思想和人文關懷的生不逢時,她真心地誇贊道,“如今,全國識字率不足百分之十,平民文化素養……嗯,有待進一步提高。您的人氣不高,不代表您的寫作水平不高啊。恰恰相反,而是太高了。實在是,這個時代辜負了您!請相信,在不久的将來,曆史會給到您公正的評價。”
“沒錯!”
張年年也來幫腔,“将來若有人寫一本武俠小說發展史,‘民國武俠四大家’裡,必有您一席之地。”
聽到“民國武俠四大家”幾個字,蘇椰轉頭,深深地望了張年年一眼。
這可是到21世紀才出現的判詞啊!
張年年的身份,由不得她不懷疑……
接下來,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慕雲生的心結。
彼此配合默契,就跟提前陪練好了似的!
蘇椰試着超不經意地,在話裡摻了幾個誕生于21世紀的詞彙。
張年年全都能get到,還不時地舉一反三,用上了到21世紀才廣為流傳的名人事迹,作為力證,勸解慕雲生該寬心時且寬心。
你來我往地,就好似兩個地下./黨,在對暗号……
***
當晚,慕雲生喝了很多酒。
他這一生,除了與蔣碧曆經坎坷,成婚那日,從未喝得這般痛快過。
他的小說,有人懂了啊!
醉眼朦胧間,蔣碧替他問出了一個武俠作家圈子裡,很多人都想問的問題——
“你家那個‘江湖飯館’,開在哪裡啊?”
這叫蘇椰怎麼答?
在複州市的市南區,一條名叫雜貨街的街上?
現在去查,肯定沒有啊!
她好不容易擺脫了,必須保護自己未來人身份,不停扯謊、圓謊的處境,怎麼又開始了……
這時,張年年向她伸出了援手。
“嗐,當然是域外啦!”
張年年一邊給自己盛着靓湯,一邊打着哈哈應對蔣碧,“這個世界是很大的,多的是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我這二十多年來,也去過不少國家了,卻始終不知,這個世界的邊際在哪裡。古語雲: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不必要事事都求一個明白。您說,是不是?”
“哦,這樣啊……”
蔣碧若有所思。
張年年的話太繞了,還帶引用聖人聖言的,她一時沒法兒全明白,要消化一下。
這時,醉暈暈的慕雲生,清醒了那麼一丢丢。
他适時地,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可意會不可言傳是吧?懂!
然後,他盛了一碗飯,飯上蓋滿了菜,擱到蔣碧面前,醉人吐着醉話,“你一個婦道人家,問那麼多做什麼?吃你的飯!”
生生堵住了她的嘴。
在慕雲生徹底醉倒的時候,蘇椰與張年年攜手告辭了。
***
天色漸暗,月光邈邈。
張年年抱着裝滿廢稿的紙箱子,想到為人類保存了差一點就化為灰燼的文化遺産,自認很偉大,心情格外妙。
蘇椰揣好了到手的合同,心情也還行。
兩個人并肩散着步,走在落滿了黃色銀杏葉的長街上。
誰也沒說,将往哪裡去。
一陣秋風吹來,卷起了一片不合時宜的青綠色的葉子,在蘇椰的眼前兜了個圈子,落在了張年年的帽檐上,她一擡手,幫忙彈走。
兩個人相視而笑,決定敞開了天窗說亮話。
“我來自21世紀。”
蘇椰很幹脆問,“你也是,對麼?”
“對。”
張年年認了,但又補充,“咱倆情況不太一樣,你是有組織、有預謀過來的吧?”
“算是吧……”
蘇椰覺得,對方在用詞上不夠中立,遂耐心解釋,“有一家餐館,想做江湖菜,就是複制經典武俠小說裡,比較有故事性的菜品。但是,版權是個問題。餐館的老闆不知怎麼,聯系上了一家科技公司,可以做古今穿越的系統開發,于是有了一個叫江湖美食的項目。簡單來講,就是派一個外賣員,把江湖飯館裡複刻出來的美食,送到原著作者的手上,取得授權。他們對外招聘這個外賣員,我去應聘,由于身體素質不錯,就選上喽。”
“聽着可真新鮮。”
張年年捋了捋思路,又問,“你是從哪一年過來的?我是說,你生活的年代,是哪一年?”
蘇椰:“2023。”
“我才離開五年,人類的科技就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張年年露出了迷茫神色,向着似短還長的未來,“看來,我應該是錯過了許多有趣的事呵。”
五年?
這個年數,她不久前,剛好聽唐小山提過。
有關“飛奔的五花肉”,某一任消失了的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