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動作一頓,尚思年擡頭看陸厲,想不到他竟然記得自己之前打趣的話,心中不禁少了分對他的畏懼感。
陸厲神情沒什麼變化,仿若隻是在說一句極為平常的話。
離開了小販的攤位,兩人走回旅店。旅店下有顆楊樹,聽說已經有幾十年的曆史,此刻的樹葉嫩黃,泛着光澤,春風一過,吹落其間楊棉,滿城飄絮。
走到樹下,尚思年擡頭望着這片郁郁蔥蔥,樹葉遮擋了陽光,為樹下之人留了一片清涼,陸厲也駐足了片刻,剛想轉身離開,就聽到尚思年的聲音。
“陸長官,今天在礦場謝謝你了。”
辦案也好,調查也好,陸厲聽過很多咒罵的話,也聽過很多感謝的話,往常他也不會留在心上,但不知為何,現在他很想問問尚思年,這句感謝是何緣由。
沒等他問,尚思年就繼續說道:“最後對峙的時候,不論是有意還是無心,你擋在我身前,我都需要對你說一句感謝。”
樹下的女子側影如畫,此刻轉頭笑着看向他,眼眸如星,讓人不覺想沉溺其中。
陸厲心中微動,嘴上卻道,“不需要,職責所在。”
尚思年嘴角一僵,想不到此人還真是難以結交,但想到在礦場最後的場景,她心中一軟,将心裡的話說出口來:“我沒想到,今天你既沒攔着李德,也沒把他帶回警局。”
李德所做雖合情卻不合法理,私下對嫌疑人下如此重的手,李紀元和齊飛不懂,陸厲沒理由不懂,除非他是刻意為之。
聽到這話,陸厲思緒也被拉回案子上,想到今日種種,他心中也覺得諷刺,“如果你和李紀元沒有找到那個人作證許首根拿了酒,或許這罪最後合該李浜頂了。”
陸厲說的沒錯,即使他們能把許首根強行帶回,也無法服衆,之前種種終歸是推測罷了。
“李德兄弟和林英都是可憐人,延辰雖是死者,也并不無辜,”雖說此事是為調查延辰之死,但尚思年并不同情他,今日一切不過因果輪回,“所以看到李德打許首根,心中還是暢快和過瘾,大家應該都這麼想吧。”
陸厲輕輕一笑,“你身為’伸張正義’的記者,不覺得我放任李德打人,于程序不公?”
尚思年皺眉,陸厲笑着說話,但她卻感受到他自嘲和自我否定之意,于是她坦言:“看到你不出聲阻止的時候,是很意外。”
陸厲靜靜聽着,眉頭微挑,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尚思年繼續:“但正義不僅要伸張,還要讓以看得見的方式伸張。可能你不出聲阻止,也是為了讓李德能夠安心吧,許首根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畢竟讓加害者得到報應,才是公平。”
想不到她會這麼說,此時的陸厲卻是真心笑了,“你們記者說話,都這麼會寬慰人嗎?”
人非草木,幾□□夕相處,即使尚思年還是有些懼怕陸厲,即使陸厲還是無法徹底摒棄對她身份的偏見,但兩人的距離卻在不知不覺間拉近了。
“果然你也想打許首根一頓,才沒有攔着李德的。”想清楚了其中的緣由,尚思年也反應過來陸厲當時的不作為,“但是陸長官,下次還是按照程序辦事吧,正義之所以能被貫徹,也離不開對程序的執行啊。”
陸厲胸中長久以來的郁結好像被敲開了一塊,看着尚思年一副好心勸說的樣子,他第一次有了想了解面前之人的沖動,“你......”
“尚思年!”
身後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陸厲和尚思年不由地同時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