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即能入侵大容,總歸是結界消失後才進來的。
可結界什麼時候消失的呢?
栖真回憶了一下,她和風宿恒抵達千林鎮應該是在昨晚醜時左右,也就是半夜一二點。
而宮裡又是什麼時候收到前線飛鴿傳書的?
她回宮是巳時一刻,也就是早上九點半。之後她回螢蕊宮洗漱完畢才去的晨陽殿,又在晨陽殿裡聽了一場口水仗,少說那封戰報傳來時都要中午十一點半到十二點了。
從結界消失敵人進犯,到首都收到戰報,不過十個小時。可飛鴿傳書還要用掉六小時。所以從敵人進犯,到涼西郡守顧長同發出戰報,才相隔四小時,也就是兩個時辰。
不知那位顧郡守花了多長時間得知敵人進犯的消息,必定還需扣掉些時間,就是說敵軍才用了一個多時辰,就行軍三百加裡不到,連下兩城!
栖真看着紙上推算,又擡頭瞄了眼值房内各管各攤的九卿。
就沒一個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嗎?
騎行需要四五日才能走完的距離,敵軍隻用一個多時辰就抵達了!
所以,敵軍不可能是騎馬行進。
這種速度,要麼開飛機,要麼……
禦劍!
栖真又舉筆繼續算。
若地震發生在半夜兩點,風宿恒帶她前往石林下冰封結界,那就算他們是半夜三點動身回宮的吧。在禦劍情況下,五百加裡路,他們飛了六個半小時,禦劍的時速就是每時辰一百六十加裡左右。而敵軍也是禦劍兩個時辰,往東推進三百多加裡。
所以差不多,兩邊禦劍的速度正好能夠對上。
把筆擱回筆架,栖真對紙發愣。
敵軍既然會禦劍,便不是普通軍隊,而是像大容最強戰力一樣,都是修行者!
就是不知來了多少人,若一下來了一個師,大容這邊别說隻出一個大神官,四個都上也是螳臂當車,唯有乖乖樹小白旗的份。
所以大概率,大神官此去兇多吉少。
照敵軍禦劍速度,即使從西部邊境直飛金光萬丈城,也隻需五個時辰便可抵達。而剛才說了,從結界消失到首都收到戰報,至今已過十個小時了。
栖真将紙對折收進袖袋,起身走出值房望向西方,心裡彈幕不斷滾動:敵軍還有五秒鐘到達戰場。
但目之所及,隻有一隊大雁悠悠掠過天際。
撐着冰涼的望柱頭,栖真拼命叫自己冷靜。
這些都是理論,她不能自亂陣腳。
敵軍占領城鎮、抵抗大神官、軍隊補給……哪樣不需要時間?應該不會那麼快出現在金光萬丈城。
況且此刻,她心頭最陰霾的還不是這件事。
乍聽那下屬官員翻了《哨令錄簿》,說飛鴿到涼西郡至少要三個多時辰,她就愣了。
因為瞬息間,她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她也是在神明大宮看過風千鹄神識球的,知道大容界外一路往西,都是被稱為大荒流的戈壁和沙漠。
從結界消失,敵人一腳踏入大容領地,到涼西郡發出戰報,不過兩個時辰。
而區區兩個時辰,敵人是不可能完成從“召集軍隊、越過大荒流、直撲大容”這一整條流程的。
所以隻有一種可能!
就是這支敵軍……根本就是候在大容西部邊境,就等結界消失立刻進犯。
問題是,大容與外界整整隔斷百年,誰會有事沒事一直侯在邊境專等結界消失呢?
除非敵軍事先知情!敵人知道這個時間點,大容結界就要消失了!
可外面的人,怎會知道大容結界就要消失?又怎會知道結界後還藏着一片沃土?
所以隻可能是大容出了内鬼。
栖真握着丹樨上的石柱,激動下指甲不小心扣進石縫,刺痛傳來,她猛地放手,強迫自己深呼吸。
不可能!
他貴為大容太子,怎麼會引敵軍來侵略自己國家呢?
他沒有理由這麼做!!!
栖真心裡天人交戰,可若不是他,還能是誰?
大容全境,還有誰和外界有過聯系?
栖真不斷搖頭。
冰海孤舟那晚,他在耳邊絮絮說着過往經曆,冷不防她在最後問了一句:“殿下常年奔波,吃了那麼多苦,所謂何求?”
記得風宿恒長歎一聲:“吾一生所願不過百姓安居,國家安定,人人理想得以伸張,再無求之而不得,勿須寤寐而思服。”
他求的是國泰民安,求的是百姓安定!
這男人是一個有追求、有理想,舍得下功夫磨砺自己的王者。
她不該疑他!
她怎麼可以疑他?
無論從立場還是人品,風宿恒斷不會做這種事。
他貴為大容太子,整個國家早晚屬于他,他沒有出發點去做任何危害自己國家的事!
何況小處見真章。數次見他謙讓救人,這般君子,怎會主動挑起兵燹之禍,讓生靈塗炭呢?
是的!押上為人二十六年的閱曆,她信他!
憑着這份底氣,走到晨陽殿時栖真心間戰場勝負已分,再不像之前那樣惶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