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西郡守顧長同飛鴿傳書金光萬丈城的同時,早已将敵情通報給涼西郡下轄的城關。
如今各處緊閉城門,百姓不得擅出,英邁率人西趕,幾乎一路暢通。
抵達缥缈城後,着人向城牆喊話,出示聖上欽賜腰牌得以入城。
城守楊妙青見皇家派人來援,感激涕零。
英邁一問,才知他們雖收到飛鴿傳書,僅僅知道有敵進犯而已,後續戰況再無傳來,聽英邁說敵軍即将臨門,都大吃一驚。
楊妙青道:“原想抽調城中壯漢組個護衛隊,也好拼上一拼。如今得将軍馳援,當真解我燃眉,護衛隊全數歸将軍調遣!”
英邁在城守官邸坐定,喝茶潤了幹渴的嗓子:“楊城守先行一步組了隊伍,于大容有功,待将敵人趕出大容,邁定當回朝為楊大人請功!”
楊妙青:“多謝将軍挂心,妙青不敢貪功,隻求能在将軍麾下驅除來敵。”
見英邁将注意力放在正往餐桌端的飯菜上,便不太确定地多問一句:“敵人離我城近了,不知将軍要做些什麼準備?”
英邁這才擡頭:“一路快馬加鞭将士疲憊,填飽肚子,不就是最好的準備?”
楊妙青想,是這個理!
忙催上菜,又吩咐主簿,别怠慢府外兩百多人,趕緊好飯好菜招待。
英邁吃下兩口熱菜,才覺洗去幾日奔襲遭受的身心重創,腦子略微活絡地轉了轉,問一句:“不知楊大人城中,可有會打仗的人?”
“呃……啊……嗯?”這問題問的,讓楊妙青都不知道怎麼接。
英邁咽下一塊蔥花豬頸肉,瞟他:“若有,盡管推薦帳前效力。”
楊妙青想,定是我搞錯他意思了,他自己便是主将,怎會不知打仗?
“汗顔!将軍知我大容不設軍事,要說會打仗的人…下官…嗯…還要城中找找!”
便是沒有了?
英邁低頭喝湯,準準想起沈蘭珍。
君子不立危牆,她若在身邊,盡可将出戰事宜扔給她,他隻管城牆上督戰。如今,卻不知派誰領軍好。
楊妙青見他一臉愁容,正想說些鼓氣話,便聽外間急惶惶跑進三人,全是平時城門口的儀仗,如今城門緊閉,這些人便被他安排上城樓戍衛。
“大人不好了,城外一裡地煙塵滾滾,朝我們方向來了!是敵軍……敵軍來了!!!”
英邁放下碗,拍桌大笑:“就怕他們不來!”
說完霍然起身,不顧楊妙青在後面急喚,大步流星步出院子,“來人!集合!随本将迎敵去!”
楊妙青跟不上他,隻好把急掏出來的帕巾塞回袖袋。
他隻是想提醒英邁擦一擦嘴邊遺留的蔥花,可如今看,些許蔥花,又怎掩主将大人的英姿豪邁?如此見敵心喜,确是一派大将風範。
皇城來使,果不欺我。
缥缈城,穩了!
城中敲鑼打鼓,事先定好加入護衛隊的百姓們拿了菜刀鋤頭紛紛奔出家門,原本還愧于臨時充數,沒想到城門口一集合,見騎在馬上的皇城衆将更是誇張,别說菜刀,背負殺豬刀的都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油然生出一股勠力同心的同袍之誼。
英邁騎在馬上一揮手,現場立時安靜。
都是第一次上戰場,說不緊張是假的,衆人伸長脖子,想聽主将大人如何調遣。
英邁用馬鞭一指成校,成校上前扯嗓:“衆部聽令,城門即開,爾等出城迎敵,全滅不留!”
………
英邁見現場鴉雀無聲,挺滿意,帶成校擡頭挺胸、同手同腳登上城樓。
下面衆人面面相觑,護衛隊的忍不住問馬上的皇城隊:“主将大人啥意思?就是開門,殺敵,完事了?”
皇城隊撓頭:“差不多就這意思,兄弟們看着辦,多殺一個是一個!”
英邁哪管下面竊竊私語,上城樓對外眺望,悚然一驚。
來得好快!
遠處,黃土飛揚中驚現四面醒目的“臨”字青底藍面旌旗,煙塵滾滾中一色黑甲锃亮,陽光下赫赫威儀。
親眼目睹,才發覺尚可薪的描述何等蒼白!這真是一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隊,一打眼,誰不被對方氣貫長虹的陣勢鎮住。
不過區區兩百騎,怎會騎出如此震撼的馬陣。
成校顫抖着拉英邁衣袖,“主子,該……該我們出城了?”
英邁倉皇點頭:“對對,吩咐下去,開城門!”
城門洞開,皇城隊和護衛隊人馬交雜,推推搡搡,猶猶豫豫,出去後也不知怎生站位,待前方煙塵盡散,看清敵軍陣列,個個心下發憷。
敵軍面覆黑甲,隻露眼部,讓人瞧不清面容。但騎在馬上的身形皆九尺之軀,彪悍無比,渾然一副惹不起的樣子。
但最讓大容人震撼的,是這兩百人的隊伍居然令行禁止,隊列行間整齊劃一,分毫不差。
此時,身後的城門轟然關上。
護衛隊和皇城隊悚然回頭,怎麼連退路都不給他們留了?這…這是要把他們往死裡逼?
不少人回身猛敲門闆,大喊大叫:“開門——開門——不能關啊!你們不能這樣啊!”
還沒打,城下已然亂作一團。
英邁推了成校一把,成校趕忙對城下喊:“沒有不讓你們回!大家站好隊!站好隊!先迎敵!迎敵!”
此刻兩軍相距不過七八百步,他喊得口沫橫飛,聲音自然傳到敵軍陣前。
為首騎着棗紅大馬的将軍歪頭問旁邊:“他們在喊迎敵?”
副将道:“是。”
“新鮮了。”棗紅将軍輕笑,當下擡手示意。
城下烏合之衆安靜下來,并非因為成校在城上呵斥,隻因他們發現對面的敵軍動了。
确切點說,不是所有的敵軍動了,是其中一個人動了。
隻見那個主将旁邊的人,應該是副将吧,緩緩取下背上長弓,緩緩抽出一支囊裡的長箭,緩緩搭弓上箭,緩緩瞄準了城門!
城門下噤若寒蟬,所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枚閃着銀光、瀝浸疼痛和死亡預告的箭尖,心都懸起來。
本能告訴他們,危險、危險、危險!
不過眼皮開合,風聲灌耳,噗一聲,痛苦的慘叫響徹天際。
所有人驚恐回頭,發現自家紅甲烈烈的主将大人被一箭穿肩,狠狠釘在戍樓上。
城樓下叫聲此起彼伏,掩蓋了英邁掙紮的痛呼,衆人再次掉頭看向敵軍的眼神轉為驚恐。
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