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仙聖居所,沒來清虛觀前栖真有諸多遐想,總覺得是個莊嚴神聖的洞天福地,再不濟至少能和大容神龍廟比肩,可真地站在清虛觀前才發現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目之所及,占據山頭的一堆……栖真不知用什麼詞描述才恰當,姑且稱之“建築群”吧。
前幾排正常房舍,後面山脈地勢漸高,坡上錯落着許多半圓形建築,少說七八十個。
有的半圓直徑三四丈,建在山坡平坦處,有的直徑不過一二丈,塞在山壁伸出的崖石上。
像一個個被捏壞的土黃色饅頭。
再看正門,一扇原生态的木門,漆都沒上,一圈黑色磚石的外牆,坑窪斑駁,年月經久的痕迹和惡劣天氣的侵蝕無所遁形。門頭上連塊像樣的匾額都無,隻在搭做門楣的厚磚上刻了三個字:清虛觀。
字不難看,但寒酸。
極寒酸。
若不是風宿恒确認說到了,栖真還以為走錯門。
她還在為眼前的“先鋒建築”驚詫時,風宿恒已上前将手虛按空中,空中立刻閃現藍光,現身一道由片片雪花組成的結界。
風宿恒收手:“稍等。”
他聲音壓得極低,栖真也學着他樣,小聲道:“誓言解除了嗎?”
風宿恒擡腕,黑色的荊紋正在消失,不過片刻,再不留一點痕迹。
栖真差點喜極而泣,期待地伸手想驗證,風宿恒就着她的雙臂,抱她入懷。
果然不疼了。
“以後再聽不見你說口令了。”男人低語,語氣明明是惋惜的,多少又帶點玩笑意味。
栖真自責日久的心終于放下,舒心暢快地抱他慶祝,偷偷再嗅一口味道,不忍撒手。
“爹!娘!”
木門一開,有人跑出來,聲音不大,充滿意外和驚喜。
栖真驚吓,退得像做賊,一轉頭見朝思暮想的兒子愣在門口,傻呆呆看着抱作一團的兩人。
“小包子!”栖真面熱微窘,但乍見孩子總是開心,兩月不見,小夥子又長高了。
小包子看看栖真又看看風宿恒,忍着千言萬語,臉憋紅了。
風宿恒上去捏捏小夥兒肩膀,對他身後出來的人低聲行禮:“慕璃,好久不見。”
栖真這才注意到跟小包子出來的白衣男子,瘦高個、尖削臉、細長眼,五官單看都不美,合在一處卻有世外高人的神仙氣,站着沉靜如水,仿佛和周圍的雪、廊上的冰無甚差别。
他對風宿恒微微俯身,眼中現出淡薄笑意,嘴唇沒動,所有人聽見他清冷聲音:“陛下安好?”
栖真奇怪,腹語?
慕璃迎他們進去,穿過院子,入第一進土屋。屋裡倒暖和,居中一張供桌配兩把木椅,屋子兩側燒着四個大炕,應該是供來客坐,除此外空蕩蕩的。
見栖真打量的神情,慕璃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此間簡陋,夫人覺得與吾派盛名不符是嗎?”
栖真和風宿恒分坐一炕,視線從窗台上放置的一瓶生機蓬勃的黃梅上轉回,笑道:“一派有一派的風格,極簡風也是一種格調。”
風宿恒給栖真介紹:“這位是駝暮山大弟子,逆塵長老慕璃。在此不可高聲,派中交談都用傳音術。”
慕璃:“我們習慣了,你們盡管開口,小聲點罷了。”見栖真點頭,又用傳音術道:“栖凡心已告知來龍去脈,我們等爾日久,但夫人所求之事,我派無法直言答案,還需爾等自行探求。”
栖真見他開門見山,便也直接相詢:“敢問長老,如何探求?”
慕璃道:“夫人初上山,要休息片刻與兒小聚,還是跟我來?”
栖真看看小包子還未作答,便見風宿恒轉首過來商量:“不辭萬裡來到此處,也無需急于一時。休息一宿,明日再說?”
栖真同意,慕璃起身引他們往堂後去。
出了這進就是室外,沿着山間修建的步道七折八彎,慕璃果然引他們到包子窩前,一人一間,臨去前囑咐:“山後懸崖峭壁,夜間萬勿在山間行走。稍後弟子會将餐食送至,粗茶淡飯,招待不周還請見諒。”說完受了禮,翩然而去。
風宿恒知道母子相逢必有說不完的話,臨去前道聲有事叫我。
栖真跟小包子走進他的包子窩,一看,靠牆一張苦行僧般寬一米不到的硬闆床,床邊一個杌子,一隻矮箱,箱子上一盞油燈。
就完事了。
“你就在這裡住了兩個月?”栖真彎腰摸床墊和被子。
這厚度,能擋得了山上冰天雪地的鬼天氣?
她回頭正待吐槽,小包子伸手一阻,讓她坐床沿,自己恭恭敬敬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埋首道:“媽媽我錯了,傷了你的心,我…是我混蛋!”
栖真想起身拉他,但拉不動,人跪得沉。
“你媽不喜歡看人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