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門口進來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一群人。
一群衣衫褴褛的陌生人!
哪裡來的陌生人?
有人夜闖山頭?
“有吃的!他們有吃的!”
“快!”
“要……要!”
就在大家被這異狀驚地反應不及時,就見源源不斷湧進來的陌生人個個眼冒綠光,滿臉癫狂貪婪之态,四散搶到桌旁,用手抓着他們吃剩下的飯食就往嘴裡塞。
很快兩個圓桌前全部湧滿了搶食者,後面進來的見擠不進去,索性趴到地上,搶掉在地上的紅燒肉和鹵蛋吃。
這變故吓得山上衆人連聲驚叫,栖真顧不上背疼,大叫:“别管他們,大家貼牆站,把地方讓出來。”
白三趙四他們都護着家人貼牆,不敢置信地看着堂中比乞丐還不如的窮兇極惡之态。
就在大門口終于不再堵塞,栖真趕忙指揮:“出去!現在都出去!”
大家寒毛直豎,趕緊跑出聚義堂,便見夜色下,後面還有大批人上山,全披着夜色往這邊圍來。
栖真抓過聶靈鸢:“叫大家到花千樹,鎖好門。”
說罷男人護着女人孩子,山遙推着容伯舒,全往花千樹跑。慕容急道:“小寶還在房裡睡覺!”
栖真一把推她回隊伍:“回去,去花千樹。”
她拉過阿陶:“跟我走。”
說着兩人穿過奔湧向聚義堂的人群,往上西間去。推開門,抱起被外間聲響吵醒正哇哇大哭的小寶兒,趕忙往回跑。
可他們沒跑兩步就被攔住,攔住他們的是四個男人,其中一位老者粗聲粗氣問:“你們是住在山上的?”
栖真把懷裡的孩子抱緊了:“你們什麼人?”
老者道:“我們是辛豐西來的,家鄉旱災,太餓了……我們要吃東西。”
栖真極快道:“你是領頭的嗎?控制住他們别亂來,我們給你們東西吃。”
老者激動道:“可、可以!”
他對身後的花臂、歪嘴和獨眼道:“讓他們全出來,到外面來,有東西吃,他們會給我們東西吃!”
歪嘴和獨眼就回身大叫:“别進去了,到外面來,外面,有吃的!”
後面再來的人即便進了聚義堂也找不到一點吃食了,剩下的飯菜早讓前面人蝗蟲過境一樣搶個精光,大家都在四處找别的吃食。
可山上的存量全數鎖在糧倉,除竈間鍋中一點剩餘,哪裡還有吃的。
四個男人把栖真和阿陶團團圍住,不讓他們走脫,推推搡搡把人帶到山前空地處。栖真對老者道:“放了我們,我找人來燒飯。你們把我們團團圍住,怎麼燒給你們吃呢?”
花臂推了一把阿陶:“讓他去叫人,你是領頭的,你留下。”
栖真将小寶交給阿陶,低聲叮囑:“讓大爺爺、阿月、常璐和孩子們待在花千樹,千萬别出來,把其他人叫出來。”
趁阿陶離去際,栖真問那老者:“老丈怎麼稱呼?”
“鄙姓蘇。”說起話來還有點文绉绉。
“蘇伯!”栖真道:“你們求吃的,我們求安全,待會兒家裡人出來,請不要傷害我們,可以嗎?”
蘇伯道:“我們不是壞人,不是餓得沒了人樣,怎會如此呢。”
栖真道:“你們有多少人上山?”
蘇伯道:“一路跟來的,一百多号。”
“一下子要做出一百多人的吃食,要點時間。”栖真看着面前烏壓壓極具壓迫感的人群,快速道:“山頭地方大,蘇伯可否讓大家坐下休息,也好讓我們的人用竈頭?”
蘇伯見她不急不躁,極其配合,便回身跟三個男人吩咐,随即四人對人群大喊:“都坐下,等吃的,有人給我們燒!”
栖真就怕一群人沒領頭的,橫沖直撞無法溝通。如今抓住領頭的,能用清晰的指令告訴大家接下來的安排,便容易銷匿那種狂暴,把人安撫下來。
隻要安撫下來,一切好說。
衆人出花千樹,在陌生人餓狼般的虎視眈眈下來到栖真身邊,聽她最快速度吩咐:“祁哥、趙四、白三、莫生,四家負責竈頭,用大鍋,燒粥,做饅頭。”
“阿瑤、董未、典叔、阿陶、成校、顔心、靈姐和我,兩兩一組,分四個地方,起篝火烤野味。每組隔開些,務必讓人分一分坐個圈。”
衆人得令,各行其是,最快速度生火揉面。
栖真跟蘇伯道:“亂七八糟一堆人我們看着害怕,勞煩二十到二十五人一組,在篝火邊圍坐,也好讓我們分碗倒水,給大家潤喉。”
很快山頭空地處東南西北四堆篝火燃起,又餓又累的人群一聽有水喝,很快分成四攤。
上百人聚在一起,一點情緒上的風吹草動都會釀成一場災難,如今分散坐下,七八個大碗輪流喝水,便把一觸即燃的情緒安撫下來。
栖真稍稍松口氣。
之前露營用的烤架都在,拿出來一架,串上野味和大五花,在火上轉着烤。不一會兒肉香就飄滿山頭,把難民饞得眼中直冒綠光,但沒人出聲,沒人茲事,再饞都隻是直勾勾盯着烤肉看。
這就是栖真要的狀态。
燒粥、蒸饅頭起碼小半時辰,那麼多人看不到幹坐着等,不耐煩的情緒又要傳染,所以她故意燃四堆篝火,當着大家面烤。讓人看到食物制作的過程有助于緩解焦慮,歸攏期盼。
反正對栖真而言,現下重點是維/穩。風宿恒和容綻都不在,她不能讓山上出事!
饅頭、熱粥、燒烤管夠,一波波發下去倒也井井有條沒有哄搶。栖真坐到蘇伯身邊,見他一口饅頭一口肉,便順手幫他拿着碗。待他吃得盡興,問了事情來龍去脈,才知這群人都是西路道來的流民,基本互不相識,在郢業遭官府驅趕,聽說這裡有座山頭有吃有喝,便出城找來。
栖真将粥遞過去,忍着四周令人作嘔的酸臭,客氣道:“是誰說這山頭有吃有喝的?”
“誰知道?”蘇伯喝粥:“都在傳。”
栖真沉吟:“接下來大夥兒作何打算?”
老人家吃得有些噎,順着胸口:“作何打算?活着就是打算!”
周圍人也道:“都是起早貪黑忙農活交田租,遇到天災就這下場,狗娘養的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