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月中,金烏孟家的孟獲在學堂路上,突然消失。您可識得此孩童?”
“識得。”老叟直言不諱,目中一片坦然,“我下山采買鐵器時,同這個孩子打過照面。他機靈頑皮,吵着鬧着要同我學打造兵器之術,這便結識了。”
言罷,老叟面色哀戚,重重歎了口氣,“這麼好一個孩子,說沒就沒了。”
屋内自這聲哀歎後陷入一片寂靜,桑靈并未接話,仔細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木屋位于北處深山,周遭皆是高聳入雲的古樹,屋内不免潮濕,散發着些許黴味。屋内擺設簡單,主廳隻餘一桌四凳。西南屋角堆放着五尺高的書籍,書頁發黃遍布黴點,應是許久未曾翻閱。
最上一層的書冊封面有一明晰的烈焰印記,同在微安谷發現嫣兒的那個山洞中一緻。
桑靈擡眸去瞧宋言亦,他的目光果然同她落于一處。
“老人家可知,何為烏思?”
聽聞烏思二字,銀絲老叟同宋言亦皆眉目微皺,老叟笑着搖搖頭,眸色并不明了,
“未曾聽聞。久居深山,消息沒那麼通透。”
知曉老叟有所隐瞞,桑靈并未追問,飲盡案台上放涼的茶水,告辭離開。
“孩童丢失案,與這個怪老頭無關?”
宋言亦抱劍在後跟着,面上明顯不甘心,“這人精明得很,滿口謊言,應好生逼問一番。”
逼問?桑靈淡淡瞥了眼雲曦劍,他這是又想同人打架了。
“此人要麼隐藏得深,要麼真就光明磊落。總之,他是知曉些秘密的,隻是對你我不信任。”
“啊!”
桑靈心思皆在書冊的烏思标記上,忘了看腳下的路,不小心踩到石子,扭傷了腳踝。
“靈兒,沒事吧?”宋言亦滿目擔憂,連忙俯身查看。
“走不了路了。”痛感十分強烈,桑靈蹙着眉蹲下,望着還有一個多時辰的下山路,小臉苦惱地皺成了一團。
“靈兒…”宋言亦吞吞吐吐,什麼還未說,面上就彤紅一片。
桑靈好奇望去,他睫翼撲閃慌忙躲避目光,壓低嗓音,小心翼翼地訴出心中所想,
“靈兒,我背你回去吧~”
背她?她才不要身上全是海棠花香的人背!
“我自己爬回去。”桑靈說罷,伸出雙手打算嘗試,方趴低身子就被整個撈起。
“那便抱回去。”
宋言亦滿目執拗,霸道得很,對桑靈的拒絕置若罔聞,打橫将人抱起就走。方才的害羞與忸怩,早被她的拒絕擊得稀碎,他就知道,打楚宣一出現,她便什麼都不肯了。
“宋言亦,你放我下來!”
他懷裡海棠花的香味頗濃,她聞着着實心煩,她甯願自己爬回去!
“絕不。”宋言亦自是不肯,冷着面拒絕。
桑靈不得不使用絕招,戳了戳他腰部那處敏感的軟肉。
“靈兒…”宋言亦可憐兮兮的控訴,沒有一絲一毫的威脅力,隻會助長桑靈氣焰,她又伸手戳了戳,
“放我下來。”
宋言亦拗不過她,不情不願将人放下。瞧她蹲在那處,一直摩挲受傷的腳踝又心疼不已,出口的話語氣軟得不可思議,
“下山的路不是泥巴就是石子,讓我背着你好不好?”
宋言亦滿目清澈純粹,額間的每條褶皺皆是對她的擔憂,瞧着這樣好看的眸子,桑靈不知不覺點了點頭。
可趴在他背上,海棠花的香味還是時不時傳來,桑靈本就無聊此刻心煩更甚,開始用手指摳他肩上的雲紋刺繡。
摳着摳着衣裳就脫了線…
桑靈眨巴眨巴眼,不知如何是好,“宋言亦,你衣裳破了。”
宋言亦側眸瞧了眼勾絲破損的肩頸繡花,極其明顯的人為破壞痕迹,可他一句責怪之言也無,隻認認真真看路,護背上之人周全。
“壞了就換一件吧,這件不許穿了。”桑靈大言不慚,毫不心虛,誰叫他穿着這件衣裳給唐霜霜舞劍的。
“靈兒不是最喜我穿這件衣裳?”宋言亦目中無奈頗盛,自她說過,此件衣裳他便珍視無比。
桑靈理直氣壯,“那是以前。”
在他還沒穿着它,給唐霜霜舞劍之前。
“好,靈兒說什麼都好~”
桑靈眉眼彎彎,滿目笑意,乖乖聽話不纏着唐霜霜的宋言亦真好。
山間的風溫柔又甯靜,似耳畔輕柔的低語,桑靈半眯着眼,仔細感觸輕風拂過的惬意。日頭西斜,萬物披上金黃的餘晖,同天邊绯紅的晚霞,一同映照在她晶瑩如玉的白皙小臉。
瞧着這樣的靈兒,宋言亦不知不覺走了神,一時疏忽走錯了路。導緻周遭烏漆墨黑一片時,二人還在山内打轉。
“宋言亦…”
“靈兒,我給你哼首曲吧~”知曉桑靈即将靈魂拷問,宋言亦連忙出言打岔。
“你會哼曲?”她的思緒果然被打亂。
“那是自然。”
宋言亦心虛,回答地十分快,其實他壓根不會。不過,最近一首曲子不知為何時常萦繞在腦内,他不知不覺哼唱起來。
曲調悠揚婉轉,伴着宋言亦溫和清爽的嗓音,悅耳動聽,桑靈歪頭趴在他肩上仔細聆聽,沒了對周遭昏暗一片的恐懼。
隻不過這調子着實熟悉,到底在哪聽過,她一時想不起來。
一個半時辰的路,在宋言亦帶領下二人足足耗費了三個時辰。待看到西蔭山莊的匾額,桑靈倏地想及,宋言亦哼的曲子,不就是唐霜霜用骨笛吹奏的那首嗎?
“宋言亦,你放我下來!”
怒氣再次上頭,桑靈不顧勸阻,掙紮着從宋言亦背部滑下。她發誓,自己要同宋言亦決裂,此後三日,絕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