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你不許偷偷與裴公子叙舊。”
臨近關艙,宋言亦還是不放心,蹙着好看的眉頭極為鄭重地囑咐。桑靈頗為認真的點頭應允,她本就不想同書中大反派有過多牽扯。
放好行李,躺在木塌不久船便緩緩開動。
水波蕩漾中,周遭物品左右晃動,桑靈盯着倉闆迷迷糊糊陷入夢鄉。不知過了多久,門闆忽輕忽重的敲擊聲傳來,她警惕地坐起,隻聽一句輕柔的呼喚,
“阿姊,是我。”
拉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輪椅少年黝黑晶亮的眸子便撞入桑靈眸中,她小心翼翼瞅了瞅隔壁宋言亦的艙房,見屋門緊閉才放心讓少年進入。
倒上一杯溫熱的茶水,再拿出一床薄被搭在少年腿上,桑靈才緩緩坐下。
眼前人心思缜密,算計頗深,她需努力維持長姐該有的模樣。
備受欺淩的宮中歲月,原身是唯一一個給輪椅中少年施舍過恩惠之人。她被奉為掌上明珠未吃過苦,亦心思良善見不得他人吃苦,更何況那個太監都可肆意欺辱之人,是她的七皇弟。
“安穩逃出,好好活着便好。”她撫上少年額頂的青絲,将一縷亂發别于耳後。
“阿姊,亦是。”
短短四字,裴逸說得極輕。此刻的他,不似白日冷清孤傲,反而溫順拘謹,淺笑着望向她。
知他心機深沉,口蜜腹劍,對于眼前之人的乖巧模樣,桑靈始終有着戒備,裝模作樣溫言關懷,
“腿疾好些了嗎?”
“并未,此去哭魂島便是尋神醫蒲留,希望能早日站起來。”
早日站起來...
少年嗓音如清泉帶着未曾明說的企盼,桑靈瞧着枯瘦的雙腿,竟不知不覺帶了真心實意的哀戚。
書中,直至生命最後一刻,少年的腿傷均未治好。
若唯一關懷他的長姐未慘死,腿傷可治愈,眼前的少年是不是不會被權利與欲望吞噬。
“定會好的,若不好,阿姊護你一輩子。”
桑靈眶目發熱,未經思量便輕易許諾。但她不後悔,這亂世能少一個可憐人便少一個。
“阿姊…”聞言,少年墨黑的眸子波光湧動,再次出聲時語氣輕柔許多,
“阿姊近些日子可好?哭魂島危險重重,為何要來?”
“你不必擔憂我,照顧好自己。”桑靈又給裴逸倒了杯茶,眼看他将溫熱送入喉中,才将前去緣由緩緩道出。
她未提及唐霜霜的真實身份,隻說是受朋友所托,不得不來。
“阿姊,哭魂島有一宋大善人,修了個善濟堂,接納前來哭魂島卻無處可依之人。我要尋的神醫蒲留便借宿在此,無依無靠的唐姑娘,極有可能亦去了此處。”
桑靈眸光一亮,這幾日壓在心中的擔憂因裴逸的言辭減輕許多,如此說來,尋到唐霜霜的蹤迹并不難。
“阿姊,人前我能繼續喚你阿姊嗎?”
臨别,少年依依不舍,問得小心翼翼。桑靈淺笑着搖頭,“你自桑逸白,隐名換姓為裴逸,不就是為了躲避追殺安穩過活,怎能随随便便暴露身份。”
“可是,阿姊…”
裴逸目中掙紮,桑靈出言打斷,“喚我靈兒便好,我亦會稱呼你裴公子。”
“那便,靈兒姐姐。”少年同意隐瞞身份,但語氣執拗有自己的堅持,似乎極為重視她這個長姐。
桑靈熟知此人佛口蛇心的性子,個中依戀幾分真幾分假說不清楚,隻能點頭應允。
艙門外,宋言亦一襲玄衣冷眉冷眼直挺挺立在那,本要敲門的手舉了許久均未落下。
他敏銳地察覺到桑靈艙房中有人,還是一男子。
“宋公子,你在此作甚?”
戚冬端着一壺熱茶走近,同宋言亦打招呼,那人面若寒霜不搭理人,她補了一記白眼敲響裴逸的房門。
敲了許久無人應答,她欲推門而入,宋言亦卻冷冰冷地出了聲,
“你那好公子,怕是在此屋中。”
“裴公子怎會在桑姑娘房中?”戚冬對宋言亦之言将信将疑,輕手輕腳湊近。
其内男子聲音,的确似裴公子。
“你不守着自家公子,竟讓他到處亂竄。”
到底知不知何為男女授受不親!
宋言亦胸中氣悶難抑,卻無處發洩。靈兒明明承諾過他,不會偷偷摸摸同裴逸叙舊的。
“那你怎麼不好好守着桑姑娘,還讓她同其他男子見面!”戚冬亦心中難受,氣憤的眼淚溢滿了目眶。
桑靈拉開門,瞧見的便是門口二人大眼瞪小眼,誰也瞧不上誰,你挖苦我,我挖苦你的吵鬧景象。
“靈兒,你不是承諾過不會同裴公子私下見面嗎?”
宋言亦委屈不滿的控訴傳來,桑靈心虛氣弱不知如何解釋。她又不能當着裴逸的面,說是他自己找上門的…
“隻是朋友叙舊而已,宋公子應當心胸寬廣些。更何況,靈兒姐姐說,你與他隻是尋常相熟之人。”
靈兒姐姐…尋常相熟…
聽聞這些字眼,宋言亦眸光倏地黯淡,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桑靈,目中委屈與失落顯而易見。
而桑靈此刻亦雙眸圓睜,不可思議地瞧着裴逸。她何時何地同眼前人說過,自己與宋言亦的關系了…
裴逸啊裴逸,方才的溫順乖巧果然是裝得,這個嘴毒面善的大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