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之言,雖非真心,卻有理。
尋不到女主,隻能起兵攻之,将好戰喜功之人自皇位拉下,才能結束這餓殍滿地的亂世。
“十日?”
對于裴逸目中的困惑,桑靈毫不猶豫給予解答,“我曾許諾宋大善人,幫忙尋找宋夫人,而今夫人蹤影未知,不可輕易離去。”
“那我幫阿姊一起尋找。”
許是急于前往陽溪谷尋找烏思舫主的密信,裴逸對宋夫人失蹤之事極為上心。無論桑靈如何勸慰,皆阻擋不了他一同尋找的決心。
約摸半個時辰,二人于宋夫人表哥的府宅前駐足。
府院頗為寬闊氣派,占地上百畝,門前踏跺九階,神獸盤繞的玉石廊柱分立東西二側,足以彰顯府院主人身份之尊貴。
徐容卿乃哭魂島君主的心腹,此地大小政務皆需先過他眼,才可向上通禀。平日他事務繁忙,并不随意接受拜見。
今日他們二人不請自來,能否入這雕紋精細的楠木大門,桑靈心中并無定數。
“閑雜人等,勿要靠近徐府!”
距離正門十尺開外,身配彎刀的門仆便氣勢洶洶地喝住二人步伐。
“我們前來拜見徐大人。”
桑靈畢恭畢敬說明來意,門仆目露鄙夷,語氣頗為輕蔑,“我家大人身份何等尊貴,怎是你一介女子可見。”
言罷,他又瞧向一側的裴逸,
“呦,身側這位公子怎還坐着輪椅,怕不是站不起來的廢物吧。”
“你…”
眼前人言辭過于粗俗無禮,桑靈方欲争辯,身後便傳來一道淳厚的男子之聲:
“我徐府護院,不需此等野蠻嘴碎之人,明日你不必來了。”
原本目空一切的門仆,瞬間面露懼意,趴跪在地連連磕頭告饒,
“徐大人,徐大人,小的錯了,小的以後不敢了,望大人網開一面。”
桑靈聞聲回眸,身着玄青金紋蟒袍的高大男人映入眼簾。不似宋乾的溫文爾雅,此人眉間肅穆莊嚴,目光極為銳利,并不是好相與的面相。
瞧着匍匐在地之人,他目中并無憐憫,差人将門仆拉了下去。
“姑娘及這位公子,可有要事?”
徐容卿面上有一道刀疤,不笑時平添一分兇狠。隻是平常詢問,語調并無過多起伏,卻因嗓音粗莽,令人心中生懼。
“我們二人前來,是為宋夫人失蹤之事。”
聞言,徐容卿目中倏地肅穆,探究的眸光将桑靈從頭至尾打量了個遍。
空氣極為沉悶,周遭衆人皆垂首低眉,不敢發出一絲一毫響動。眼前人打量許久,觸及桑靈毫不畏懼的坦蕩眸光,才朝着身後管家沉聲道:
“将二人領至前廳。”
跟随身着靛藍錦服的男子,二人行至寬敞典雅的徐府前廳。廳中擺件極多,青銅器皿、金漆玉盤、三彩瓷器……個個雕紋細膩,細節精美。
應是徐容卿出島之時,自它國帶回。
約摸一刻,換了一身牙白常服的徐容卿急匆匆大步入内,“二位可知蘭兒音信?”
他面上的急切不似作假,桑靈心中的疑惑卻愈加濃重,難道擄走宋夫人的不是眼前人?
方才在府外,徐容卿秉正無私,不容下人污言穢語,實在不似宋乾口中的世故圓滑。而今又對宋夫人如此擔憂,應是個面冷心熱之人。
可宋大善人之言,不該有假。
“坊間傳聞,徐大人與宋夫人青梅竹馬,不知大人回島後,可曾私下拜訪過宋夫人?”
“私下拜訪?”
徐容卿咀嚼着桑靈話中用意,思慮清晰後,目中怒意凜然,“蘭兒冰清玉潔,不容你造謠侮辱!”
眼前人嗓門極大,帶着怒意的吼聲令人不寒而栗。裴逸将桑靈護至身後,但她面上毫無畏懼,邁着步子靠近憤怒不已之人,
“徐大人,我今日登門拜訪,絕非來此地诽謗他人。我要做得,恰恰是破了這坊間傳言,還宋夫人清白。”
見徐容卿目中并無信任,桑靈更近一步,嗓音清亮堅定,“徐大人乃坦率直白之人,若您與夫人之間果真清清白白,應無懼他人問詢。”
“好,”此等激将之法,對徐容卿頗為有用,他嗓音低沉,幽深的眸光直直望入桑靈眼眸,
“姑娘有何可問?”
“徐大人對宋夫人可有愛慕之意?”
絲毫未拐彎抹角,如此直白的言辭,另坐于一側的裴逸心中亦咯噔一下。
徐容卿眸光愈加幽深,那種不寒而栗的打量再度越過桑靈雙眸。四目相對間,無人避諱,她擡眸一瞬不瞬地觀察着眼前人面色的變化。
冷峻威嚴,不愧不怍,再無其它。
“十年前,我便對蘭兒情根深種。”短暫的沉默後,徐容卿粗粝的嗓音傳來。
此言一出,桑靈便知眼前人已卸下心防。
“可蘭兒對我隻有兄長之情,并無男女之意。後來順從父母之命,與我有了婚約,她日日抹淚,痛苦不已。不願瞧見她不開心,我便毅然決然離開了哭魂島。”
唉…
徐容卿重重歎了口氣,目中遺憾頗盛,
“再次見面,她已嫁與他人。衆人皆說李家得了良婿,蘭兒與夫婿恩愛和睦,縱使心中苦澀我亦默默祝福。”
“可是…”
不知為何,徐容卿雙眉緊蹙,倏地頓住。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
“可是,回島這一年我卻發現一件怪事。”
“是何怪事?”
桑靈目中攀上困惑,連忙發問,徐容卿長歎一聲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