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趙知暖便趕着小白往村裡去了。
才走到村口,遠遠便看見狗蛋坐在大樹根下穿着孝服埋着頭小聲啜泣。
趙知暖一驚,連忙下了車走到狗蛋身邊摸了摸他的腦袋:“狗蛋,别哭了。”
狗蛋擡起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睜大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後,哭得更厲害了:“暖姐姐....可是...可是我好想奶奶啊!”
“我這幾日都沒在村裡,不知奶奶是何時去的?”趙知暖在狗蛋身邊坐下,溫聲詢問。
“就是三日前的事兒,頭一天晚上我還給奶奶洗腳,講笑話,她還特别高興地和我唠嗑呢!”狗蛋擦了擦眼淚,一抽一抽講述着。
“我當時特别高興,想着奶奶身體終于見好了,因為從前她根本沒有那麼好的精神頭和我說話。”
“沒想到..沒想到第二天起來,我做了飯想喊奶奶起床,才發現奶奶身子都僵了..嗚嗚嗚!”
說到傷心處,狗蛋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都..怪我..嗝..怪我睡..嗝..睡得太死.嗝..沒發現..發現奶奶..奶奶不對勁..”
他哭得傷心,最後竟打起嗝來。
趙知暖伸手拍着他的後背,幫他順着氣兒,暗自歎息。
久病不起的老人突然來了精神,多半是回光返照。
隻是狗蛋頭一回遇到這事,沒有看出來。
趙知暖想了想,開口詢問道:“那一晚上奶奶和你都說什麼了?”
狗蛋一愣,努力平複了情緒:“那晚奶奶囑咐了很多事...還将她嫁妝裡僅剩的一對銀耳環給了我,讓我拿出去當了換錢去買些米糧。”
“你瞧,李奶奶去世你陪她說了那麼久的話哄她開心。”趙知暖安慰着,“她也将想告訴你的事兒都說了,了無遺憾,所以才選擇了這種平靜的方式駕鶴西去。”
“真..真的嗎?”狗蛋擦了擦眼淚。
“肯定是的,而且奶奶是在睡夢中去的,絲毫沒有痛苦,這不是一件值得安慰的事麼?”
狗蛋垂眼想了想:“确實,奶奶當時就像是睡着了一樣,臉上還帶着笑呢!隻是我怎麼叫她都沒反應,一摸才發現不對。”
他吸了吸鼻子:“也許就像暖姐姐說的,奶奶走得十分安心吧!”
“一定是的。”趙知暖看看天色,“走,去我家洗把臉,我給你做好吃哒。”
狗蛋胡亂擦了擦臉,起身跟着趙知暖上了騾車。
前幾日去城裡之前,趙知暖就把菜圃裡的菜收了,不過還好還留着幾棵蔥。
揪了一把蔥,趙知暖準備給狗蛋做蔥油拌面,可看他蒼白的臉,卻又改變了主意。
她去鄰居趙大爺家買了十幾個雞蛋,先煎了兩個荷包蛋出來。
又将家中僅剩的一些面粉加水揉好放在一旁醒發。
鐵鍋中放一勺豬油,待油烹出香氣,倒入蔥花爆鍋。
加水、醬油,少許糖,燒開後轉小火慢熬。
隻是這湯熬出來的味道,已經讓在一旁幫忙的狗蛋流口水了。
那一頭的面團也醒好了,在趙知暖靈活的手指之下,本來胖嘟嘟的面團漸漸成了一根根纖細柔滑的面條。
面條下開水中煮熟,趙知暖特意找了一隻大海碗盛面,又将一旁熬好的湯頭澆了上去,撒了些翠綠的蔥花在上面。
“來,吃碗面填填肚子。”趙知暖将陽春面端給狗蛋,又将裝着荷包蛋的碟子推到他面前。
狗蛋看了看面前的食物,又垂下眼眸,吸了吸鼻子讷讷開口:“暖姐姐,你做的很香,可我吃不下。”
趙知暖也沒有勸,隻先喝了一口湯,又挑起一筷子面條吸進口中慢慢品味,最後夾了那荷包蛋一口吃下,舒服地歎了口氣。
“這面條快坨了。”她指了指狗蛋面前的海碗,“李奶奶在天上看到了,一定會心疼這麼好吃的面的。”
狗蛋聽趙知暖提起奶奶,眼淚又忍不住啪嗒嗒砸了下來。
“比起面條,李奶奶更心疼的是你。我幾天沒見到你,你就瘦成這樣,這讓李奶奶的在天之靈怎麼安心呢?”
趙知暖将筷子塞到狗蛋手中:“李奶奶才走,你傷心是必然的。可先将這碗面條和荷包蛋吃了再傷心也不遲啊。”
許是被趙知暖說動了,又許是被那碗熱騰騰的面條所吸引。
餓了三天三夜的狗蛋終于舉起筷子,挑起面條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溫暖的食物進入冰冷的腹中,狗蛋終于有了一絲力氣。
他幾口将面條吃了,猶豫了一下又将荷包蛋吞了,擡頭看着趙知暖,一個沒忍住眼眶裡又聚了眼淚:“謝謝暖姐姐,我吃飽了!”
“好,吃飽了就有力氣傷心了。”趙知暖幫他擦了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