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周元茂忙着讓人給馬車挂了白。
黎半夏一看就明白,這位太子在馬車裡準備了白燈籠與白布,顯然是有備而來,準備回去的時候又來一波作秀,順便将太子妃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既然他想作秀,黎半夏自然要好生利用這個機會。
“太子殿下。民女黎半夏有一個不情之請。”黎半夏頭戴白布,攔在了馬車前面,跪拜道。
太子原本不想理會她,雖然他來天牢探視黎家人,但是隻是做給别人看而已,不代表他想和黎家人再有什麼牽扯。
然而他的馬車實在太過招搖,路上許多百姓圍觀,且黎半夏直接亮明身份,太子自然不好呵退黎半夏,否則,這場作秀便前功盡棄了。
“九妹妹何必這般客氣。”周元茂掩下了面上的不悅,耐着性子道:“一家人,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民女懇請殿下恩典,容民女将大伯母接回府中安葬。”
周元茂被吓了一跳,實在沒想到黎半夏敢提這個。早知道……他就該一走了之!
“此事不妥。按律,嶽母是戴罪……”
“民女知道此事不妥。”黎半夏打斷了他的話,“按理應當将大伯母接回黎府安葬,隻是祖父被奸人陷害,如今黎府被查封,實在不好求殿下恩典,将黎府暫時解封,用于操辦大伯母的身後事。”
周元茂臉都吓白了,實在沒想到,黎半夏還動過求暫時解封黎府的恩典。敢情這還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是吧?
“此話莫要再提。”周元茂也顧不上圍觀群衆怎麼看了,隻想趕緊絕了黎半夏暫時解封黎府的心思。
黎半夏:“民女知道了。既然無法安置在黎府,大伯母的娘家又沒了,若是尋常百姓,倒是女婿可以代勞。隻是大伯母的女婿,一個是太子殿下您,一個是侯府嫡子,無論是太子府還是侯府,都是規矩森嚴,實在不好操辦嶽母的身後事。民女的夫家不顯,也沒甚規矩,這才鬥膽,請求将大伯母接回府中停靈安葬。”
周元茂聽了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這個黎半夏還真敢想啊!居然還想過讓他太子府來操辦一個罪犯的身後事?
所以,将黎大夫人接回她府上去安葬,竟是黎半夏退而求其次,又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周元茂都快氣笑了。
“黎半夏,你可真是……”
“民女知道殿下為難,隻是今日見殿下特來天牢探望,民女知道殿下與民女一般,心系長輩,殿下的孝心可感天地,故而鬥膽有此一請。”
周元茂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他今日這麼大排場,若是不答應黎半夏這個請求,那就是做做樣子而已,所謂的孝心做不得數。
“殿下……”一位幕僚模樣的人看了黎半夏一眼,又輕聲在周元茂耳邊說了幾句。
周元茂皺了皺眉,雖然他不想和黎家再有什麼牽扯,但是如今黎府确實還是他的嶽家,任由嶽母的屍首拖去亂葬崗,他也面上無光。
黎大夫人已死,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身後事而已,沒有必要鬧得這麼難看。
道理周元茂都懂,但是被黎半夏這般架在大街上,他哪咽得下這口氣?
周元茂輕哼一聲:“九妹妹,你确定你的夫君會同意你将嶽母接回去停靈安葬嗎?可别到時候領回去又送出來。”
黎半夏心道,他同不同意都不重要,那個府裡她還是做得了主的。不過,少不得做出些為難的樣子來,好讓周元茂松口。
于是,黎半夏咬了咬唇,又皺了皺眉,一副被說中心事的模樣。
“這……民女會盡力去勸的。”
周元茂一看,自以為拿捏了黎半夏的痛處,忍不住面帶得意起來。
呵,原來這個黎半夏也沒有把握。這麼看來,黎半夏此番在大街上攔下他的馬車,不過是想表現一番。也對,本朝以孝治天下,他一個做女婿的,不好任由嶽母磋磨至此,少不得去牢裡探視一番。黎半夏這個做侄女的何嘗不是如此呢?
今日他這般高調,便是想在百姓面前表現他的孝心,黎半夏想必與他一樣。表現表現而已,誰又想動真章呢?若是自己一口回絕,豈不是正中她下懷,省了她的事。
周元茂越想越得意,挑了挑眉:“你若是說得動你夫君,将嶽母帶回去安葬便是。”
見黎半夏一見錯愕地擡頭,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周元茂愈發覺得自己料事如神。
“父皇和皇祖母那邊本宮擔着,九妹妹盡管放手去做便是,這是本宮的手令。”
圍觀的百姓交頭接耳,叽叽喳喳,周元茂隐約聽到“孝順”、“仁君”之類的字眼,心裡暢快至極,今日這一波表現算是圓滿了。
他又擡頭看了一眼黎半夏,覺得這個妻妹,比她那個太子妃姐姐可強多了!隻不過,終究棋差一招,被他看破了。
“九妹妹先去忙吧。”
“是。”
黎半夏壓下心中的激動,接過令牌,踉踉跄跄地起身,在女使的攙扶下,轉身離去。待轉過巷口,黎半夏臉上哪還有半分彷徨,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與激動。
“快,咱們去将大伯母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