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雷打不動!
菡萏,還有以菡萏為代表的花魁姑娘們,背後藏着什麼隐秘,明日或能得窺,也未可知!
“走!”
姬珣環住她腰,附耳道:“讓他幾個盯着,明日一早再來!”
“好!”
*
次日月半,停雲巷裡外青竹亭亭,群雀啁啾。
宋晞兩人抵達時,東方天幕尚且熹微,晏宅裡外卻似已忙活許久,一片兵荒馬亂。
“褥子!還有褥子!”
“香爐!”
“安神香可帶上了?”
“……”
一輛裝點素雅的馬車停在廊前。
一陣曉風拂過,繡着菡萏花樣的簾幔探出窗外,迎風輕搖曳。
拉車的馬失了耐性,披着滿身朝露,噴着響鼻,甩了甩尾巴,又不時又仰起脖頸,“咴兒”兩聲。
待它第三次朝裡張望時,門裡終于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卻是本該去往工部點卯的晏主事,今日不知為何,仍在府中“忙碌”。
“都安排好了?”
一襲寶藍色長衫的晏主事眯眼望了望閣樓方向,蹙起眉頭,偏頭轉向躬身在旁的管家,壓着嗓子道:“都安排好了?”
“是!”
大腹便便的管家彎着腰,擡袖拭了拭鬓邊不存在的汗,連又忙颔首道:“回老爺的話,皆置備妥當了!隻等小夫人下來!”
“人呢?”晏遠步子一頓,眼底依稀掠過一絲不滿。
“小夫人她,”管家下意識回望向閣樓方向,聲音壓得更低,“前幾日似受了寒,這幾日皆不曾……”
“受了寒為何不在府中歇息?大熱的天,便是京郊……”
話沒說完,一斜晴光掠過回廊,餘光裡倏而躍進前遮後擁的一叢身影。
“夫人!”
滿目不耐倏而化作十裡春風,晏遠伸出雙手,眼尾堆起無數褶皺,一臉興高采烈地迎向來人。
“夫人小心腳下!”
菡萏素衣華妝,美則美矣,卻似有病氣罩攏其間,再濃的妝都遮掩不住。
聽聞動靜,步子微微一頓,她擡眸瞥了晏遠一眼,朝他略一颔首,立時又側身看向順目在旁的侍婢,下巴微擡了擡。
侍婢低垂下眼簾,一臉惶恐朝晏遠所在施了一禮,而後攙住菡萏,繞過晏遠,往大門方向而去。
晏遠嘴角一抽,卻不敢多話,隻眼角堆起更多褶皺,跟着幾人後方喋喋不休。
“夫人小心台階!今日暑氣重,傘可帶上了?還有絹扇、絲帕……”
……
直至弱柳扶風的菡萏姑娘目不斜視坐進馬車,消失在簾後,車前的棗紅色高頭大馬斜睨着廊下的晏遠,噴了記響鼻,趾高氣揚而去,晏遠浮在臉上的笑倏地一僵,很快于辘辘的車輪聲中直起身。
朝晖斜落,門廊的倒影于他眸間落成一道暗淡。直至車駕漸行漸遠、消失不見,晏遠眼裡掠過一絲淺笑,雙手負至身後,不緊不慢轉身而去。
“吱呀——”
朱漆斑駁的大門緩緩閉合,随風搖蕩的晴照被阻隔在暗沉的門外。
巷口老榕沙沙作響。
須臾,暗影裡徐徐映出兩道并肩而立的身形,卻是旁觀許久的宋晞與姬珣兩人。
兩人幽微的視線自斑駁的“晏宅”兩字移向浮塵彌漫的遠方,眸間顫動着不解。
不解晏遠何以卑躬屈膝至此,不解地位如同當家主母的菡萏,眉目如畫依舊,身子怎會虛弱至此?
更不解每月十五的京郊城外有何不同?何以當真風霜雨雪、雷打不動?
*
“駕!”
“嘚嘚嘚——”
西城門外,農人早起,嫩草飲露,車騎濺起泥點無數。
犁地的農人沒看清前方車騎模樣,又聽嘚嘚的馬蹄聲響起,回身一看,卻見數匹高頭大馬穿過晨晖裡的西城門,循着方才那車馬離去的方向,快馬揚鞭,絕塵而去。
“籲!”
“咴兒咴兒!”
“雍山?!”
一個多時辰後,日上三竿時。
漫山松濤萦回。逶迤壯闊的九龍山脈映入眼簾的刹那,一馬當先的追影雙瞳驟縮,倏地拽住缰繩,轉頭朝身後幾人道:“爺,是雍山!”
“籲!”
一行人紛紛拉穩坐騎。
疾風正望向幾步開外那匹吃着嫩草的棗紅色高頭大馬,聞言神情一怔,倏地擡起頭。
山巒疊翠之地松風推浪、檐牙高啄,青煙正袅袅。
“那是?”
疾風目光微凜,打馬近前幾步,拱手朝姬珣兩人道:“爺,每月十五雷打不動,那菡萏姑娘,莫非是為來寶元寺上香?”
寶元寺?
姬珣舉目望着山岚缥缈的遙處,目光忽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