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樟兒聽了門子這話，也覺得并無不妥，撩起轎簾的手又放了下去，打算不予理會。

那女瘋子呃呃啊啊，說不出來什麼有價值的話，此刻她手裡像是在比劃什麼，朱樟兒隻聽得她反反複複的說，就像頭腦不正常的人一樣，隻記得一個信念一樣的話。

女瘋子結結巴巴，說話颠三倒四，在她懷裡像是抱着什麼東西，“我找朱槿榮！家住柳巷胡同的朱槿榮！隻有她能救得了我的女兒……”

女瘋子說着，又将一物捧着給那門子看，未曾想門子根本就不願意看。

門子說，“誰知道你這東西哪裡來的？到底是我家大小姐送的，還是你偷的？你莫要哄我……”

聲音遠遠傳來，朱樟兒聽了這話，撩起了轎簾，隻見那女瘋子半跪在地上，那懷裡抱着的正是朱槿榮的輕裘，上面繡着一個紅字篆字“朱”，以标記身份。

“你說些什麼胡話，這人分明是找槿榮有事，你也别耽擱了，快快讓人去禀告！”

朱樟兒皺了皺眉頭，這突然出聲的話，令門子打了個顫，既然有這貴人出聲，那便是一句指令了。

“是是是！全聽樟兒小姐的！”門子雙手合掌，立刻單膝跪地，做了一個全禮。

而那朱樟兒根本沒有将他的卑恭鞠膝放在眼中，手裡放下了那轎簾，便在轎子的“吱呀吱呀”聲中離去了。

這女瘋子難得的清醒，卻是為了自己的女兒青鸾。

這一夜的黑夜濃稠的就像黑霧，找尋不到目标的存在，而大雪過後未消融的雪堆積在那裡，照的黑夜變成一片光明之境。

清醒時的青鸾母親正在油燈下納着鞋底子，時不時舉起在燈下比劃大小。

她這副鞋底子納了許久，在今夜才有了雛形，見那并蒂蓮花的絨繡精緻好看，十分美麗，她也有些高興的情緒在裡面。

這是這新年來，她給青鸾的第一份禮物，她仔細的剪去線頭，準備将那副鞋底子壓在枕頭下面，好給明日清醒過來的青鸾以驚喜。

不料，此刻門外卻有了動靜，那喧鬧的腳步聲由遠到近，不過片刻就出現在了柴門外，再接着就是歹人翻院牆的聲響，可能是不止一人，還手持火把，故而照的院落一片光明。

這聲響瞞不過青鸾和青鸾姥姥，她們也驚恐萬分的聚集在了屋内，實在是青鸾家家貧無明燭照耀，故而睡得極早。

“青鸾，這是怎麼回事？”她瘋病日久，根本分不清幻覺和現實，也根本記不清幾天前的事情。

青鸾姥姥披着破舊的衣衫，面露愁色，“怕不是什麼歹人，要來劫掠屋舍？”

這年頭，冬季人沒有了糧食，少不了上山做匪，隻是昨夜大雪封山，土匪下山也不是合理的理由？

“娘，姥姥，你們别怕，咱們家一貧如洗，也不怕賊人來行竊。”說着這話，青鸾便吹滅了那盞油燈，沒了聲響。

可就是這一舉動，使得來人發覺了屋子裡的動靜，那人手持火把，靠近了房子，“曲少爺，她們果然還在這裡！沒有被人帶走！”

果不其然，那人不是别人，而是被迫讨了幾天百家飯的曲靖，他本不是好人，在這幾天讨飯的日子裡遭盡了他人的白眼和惡意，他自然要将這仇恨算到他人頭上，不知道朱槿榮家住何處，可那青鸾卻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他怒火中燒，自然要尋一二疏解的法子，于是夜半點兵，就找到了青鸾的家門口。

“得罪了我們少爺，還想跑？也不打聽打聽這趙塬是誰的天下？”那狗腿子大力敲着門，興奮的說着，聲音裡蘊藏着惡意。

青鸾和母親、姥姥噤若寒蟬，躲在黑暗裡悄然不敢出聲，可這一切也瞞不過曲靖等人，他們喧鬧的敲擊着門，脆弱又老舊的門栓不堪一擊。

那條青鸾養的小狗還睡在外面，盡職盡責的撲咬歹人，卻被曲靖一腳踢到了牆上，嗚咽着躲遠了。

“媽的，給老子踹門！”曲靖已經等待不及要收拾這一家人，催促着身旁的狗腿子速戰速決。

那輕薄的門闆何嘗能抵擋他們的三兩腳？不過片刻就變成了這幾人腳下的一塊廢棄的木闆，就連收拾都收拾不起來了。

在陰暗之處，瘋女人懷裡還躲着自己的女兒青鸾，兩個人心知遲早被找到。

所以最先被抓住的反倒是青鸾姥姥，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卻不是這群人遵守的禮儀，他們一把揪起了青鸾姥姥的衣襟，她手裡的拐杖也掉落在了地上。

“老不死的，那小的呢？你可别想着硬抗，我們可不是什麼尊老的人！”曲靖的狗腿子笑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