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也是鬧得李國舅個沒臉,他硬挺着一身傲骨,甚至沒有派人去接李幢,還是周帝憐惜,讓幾個小太監将大傷元氣的李幢送回了李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李幢的傷口甚是可怖,皮開肉綻、血肉模糊,趴在床上,隻剩下喘氣的功夫,就這樣,隻留有一口氣還在的李幢,也少不了李國舅的責罵。
“你不拉攏也就罷了,還去觸他的黴頭?把他往張家那邊推?我該罵你是蠢,還是膽大包天?”
李國舅氣憤極了,對着躺在床上的李幢怒目而視,而老妻聽說了二兒子的消息,被丫鬟扶着來了李幢的屋子,手絹不停的擦眼淚,幾欲哭瞎了雙眼。
“我兒要是有三長兩短,我要那朱承柔償命!”李國舅的老妻悲憤欲絕,顫着手打量李幢的傷勢。
李國舅見此也唯有哀歎一聲,他一輩子位極人臣,唯一的遺憾就是生了這個孽障,飛揚跋扈,惹是生非,不明事理。
那李幢雖然沒有丢了性命,但與丢了性命也無異了,此刻被派去了邊疆戍邊,依他的才能,依靠建功立業回到京都,絕對是妄想。
對于主管禁軍,如今深在帝心的的朱承柔,此刻他們也隻能退讓。
“過完這個年,你就是擡,也要給我擡到邊疆去赴任!”李國舅說了這樣一句話,就甩袖走了。
李幢在床上哼哼唧唧,手握着被單,隻把滿腔的恨意無處宣洩,腦袋裡全是朱槿榮的音容笑貌,隻覺那音容笑貌曆曆在目,他連老父說的話都沒有聽進去,隻想着如何報複朱槿榮了。
春節七天假期,元宵七天假期,這種放假規律也和現代無異,但好在這兩個假期常常連在一起放,故而朱承柔能休息大半個月。
朱承柔也休息了,朱槿榮的苦日子來了,他要教給這逆子的何止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更應該教的是那“官大一級壓死人”,那權力的遊戲朱槿榮隻窺得一斑。
朱承柔愛好篆刻,也喜歡自己雕些小玩意兒,但都是自己賞玩,很少送人,這些東西都放在書房裡珍藏,朱桃調皮,不知道領着朱栖摸過幾百遍。
冰皮橘心料的瑪瑙,俏色镂雕成成菊花模樣,此刻朱承柔雕刻的正是一印章。
他手拿着刻刀,對比着圖上自己繪畫出的花樣,一刀一刀都有把握,很是仔細的雕刻,聚精會神。
而院子裡幾人跑跑鬧鬧,不知道何時跑到了這書房的所在,吸引着朱栖的兔子追逐着幾人,這兔子養久了也有靈性,知道自己的家在何處,很是好玩。
朱橋是個書呆子,朱校性子冷淡,唯有這庶弟朱栖年紀小,還沒有愛好和性格,追着朱桃打鬧嬉笑,無憂無慮的樣子,令郁結于心的朱槿榮萬分羨慕。
新年的前一天就是除夕,按例要清掃院子,清理雜物,晚上吃團圓飯。
一大早,大管家杜西已經在指揮着滿府的仆從打掃屋子,那裡的舊窗紗需要換新,那裡的角落還有不知道何時結起的蛛網,院子裡的那塊地磚壞了,也需要修補,其實這些活計平時也幹,隻是今日再複查了一遍,更顯得精細。
“你們做活精細些!那邊,那處的桃符歪斜了!往左邊點……對,再往左邊一些!”杜西的大嗓門很遠就能聽得到。
說着,那杜西又在指揮下人們将大紅的燈籠和彩條懸挂在何處,隻把莊嚴肅穆的将軍府打扮的花枝招展,喜慶萬分。
因為這吵鬧的院子,朱槿榮也被迫起了一個大早,她洗漱完畢,她張嘴打着哈欠,伸展着懶腰,出了門,也被衆人忙碌的場景所震驚。
“這一大早的就如此忙碌,真是稀罕景兒。”朱槿榮說道,善憐兒拿了披風給她披上。
“外面天寒,大姐兒可要注意身體,這氣候雖然回暖了,到底還是冬季,不比其他。”善憐兒如此說。
“今日夫人還要在府外施粥與民,大姐兒可要去看看?”燦橘如此問道。
“那便去看看吧,莫不是人都去了個齊全,隻差我了?”朱槿榮心有疑慮。
其實臘八節那日,笃信佛教的風母已經施過功德粥了,但她今年卻還要施粥兩次,以祈求阖府的安康。
大清早,朱承柔和朱繼鋼都要進宮去向皇帝賀歲,風母也要進宮去向太後請安,在宮中吃完了宴席,他們體諒幾個孩子,也免了他們的請安,自己起了個大早,去赴宴了。
果不其然一如朱槿榮的猜想,是盧姨娘在主持施粥,為了維持秩序,衛将軍府的兵将也參與其中,甚至常捷和裴紅玉也在,充當打粥的勞力。
熱氣騰騰的粥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什麼果子雜料都有,經由朱府的廚子烹饪,看上去也很美味。
“姨娘早,常捷,紅玉也在。”朱槿榮上前打招呼。
那熱氣騰騰的一團霧裡,盧姨娘笑了笑招呼朱槿榮過來,那些吃不飽的饑民感恩戴德的擠在施粥的攤子前,朱府的門前熙熙攘攘,就如同農村過大集一樣。
“大家排好隊,不要争搶!每個人都有!”說着這話,負責維護秩序的仆人又艱難的呼籲衆人為裝着蒸馍的大籠屜讓路。
關中人喜食蒸馍,由此可見一斑,朱府的仆從還将拌好的鹹菜端了幾大盆來,以供他們食用。
朱槿榮在這裡看了許久,看常捷在維持秩序,看裴紅玉在施粥,直到幾人發現了她,擡頭向她笑了笑,她也回之以微笑。
這樣的生活未嘗不好!朱槿榮在心裡贊歎,有家人有朋友!
她一出現,除了吸引了那些人的目光,也吸引了這些乞丐的目光,他們是哪裡有好飯就去哪裡乞讨,今天聽說朱家在施粥,就起了個大早。
這些乞丐也不是别人,就是那天和朱桃一時興起去了外面,偶遇的那些刁蠻的乞丐,被朱桃諷刺是峨眉山的猴子的那些,朱槿榮已經忘記了他們是誰,可坡腳的老乞丐還記得她。
“原來貴人是朱府的小姐……”他喃喃自語,帶頭打飯的小年輕也發現了這一切,自然是羞愧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