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沈懷慈站起來抱着手臂打量她，“我不信。”

“事實如此，容不得你信與不信。”葉喬聳了聳肩。

幼童版沈懷慈繞着她轉了一圈，又看看周圍，“那你叫什麼？”

“葉喬。”

“我叫什麼？”

葉喬賊溜溜的眼神在他那張小臉上轉了兩圈，“你叫大黃。”

“不可能！”他語氣激烈地反駁。

“信不信由你咯。”葉喬滿臉誠懇。

沈懷慈抿着嘴怒氣騰騰地瞪她，随後指着遠處城牆上那三個字問：“那是哪裡？”

葉喬瞧向城頭上的字，還真有個字不太眼熟，但她依然擲地有聲：“舞雨城！”

“是舞雩！祭天時求雨之舞的意思！真笨！你肯定不是我師父！”沈懷慈撇嘴滿臉嫌棄。

嘿這小屁孩！葉喬這下确定這娃娃是沈懷慈了，除了他還有誰能這麼讨厭！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不屑道：“愛信不信！”說完就丢下他一個人往城門口走了。

“诶！”沈懷慈叫了她一聲，前面這個人卻毫無反應，健步如飛，他急道：“你等等！”

葉喬聽若未聞。他失去了所有記憶，對自己茫然無所知。周邊一片蕭條，眼前隻有他與葉喬兩個人，見葉喬離他越來越遠，馬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他一邊小跑着追上一邊叫道：“你，你等等啊，師......師父，你等等我！”

葉喬努力把自己的嘴角壓平，換上一副嚴肅冰冷的神情轉身，那個小小的白色身影在她身後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她問：“怎麼，剛剛不是不相信麼？一個人害怕了？”

這孩子挂着臉癟着嘴，還是一副不肯服軟的樣子，又是氣憤又是害怕地看着她。葉喬說：“怎麼不說話？不說話那我可走了？”

“等等，師......師父。”他低着頭，腳尖在一塊小石子上碾來碾去。葉喬被這句師父喊得全身通暢，真是惡氣全消，沈懷慈啊沈懷慈，終于有天你落我手裡了吧！

“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葉喬戳戳他，“你一個人害怕了？”

沈懷慈氣嘟嘟地打開她的手不說話，雖然嘴巴閉得挺緊，但那雙眼睛把他的心事都出賣了，葉喬眨眨眼：“害怕就直說嘛，又不是什麼丢人的事。”

“我不怕！”沈懷慈瞪她。

“是麼？那師父讓你在這裡站一晚上，明天我再來接你！”葉喬作勢就走。

可她走了兩步，袖子就被人猛地一拉，沒想到沈懷慈人小了卻還是這麼大勁，葉喬被他拽得一趔趄，轉頭時，沈懷慈雖然還是瞪着她不說話，依舊氣鼓鼓的樣子，可是那雙眼睛卻紅了一圈，淚光熒熒，我見猶憐。

葉喬揉了揉眉心，她最受不了沈懷慈的眼淚了，每次看他紅眼圈她就會懷疑前世怎麼會死在這麼個人手裡！“好了好了，逗你的，走啦走啦！”她去拉他的手。

“啪”的一聲，沈懷慈第三次把她的手打開了，他再度換上那副嫌棄的表情：“你的手好髒！”

“......”葉喬狠狠跺腳，往後尥了下蹶子，她這麼一踢地上的塵土飛揚，隻聽得沈懷慈在身後咳嗽，終于解氣了。

城中居民不少，葉喬沿着街道一路漫走，留神注意着街道兩邊的建築招牌和路人的樣貌及神色，這裡的每一處都與現世裡沒什麼兩樣，隻是家家門前貼的卻不是神荼郁壘這類門神畫像，而是一條黑色的蛟龍。在這舞雩城内，蛟龍紋飾随處可見，而兩側店鋪内除了立着财神像外還奉着一尊蛟龍化身，不就是之前那條惡蛟麼？

葉喬站在客棧門外久久凝視着蛟龍那未曾點睛的雙眼，沈懷慈拉了拉她的衣袖問：“我們要進去麼？”

葉喬穿着浩氣門的弟子服，輕盈飄然的衣料與這裡居民身上的粗布麻衣格格不入，可是這裡的人與他們擦肩而過時卻沒給這奇裝異服的二人半分眼神，似乎全當她倆不存在，或者根本看不見她們。葉喬在門前打掃的小二面前晃了晃手，後者隻顧掃地，視若無睹。

她伸手按上這人的肩膀，實質的觸感，可這人依舊毫無反應，如同木偶人一般揮動着掃帚。

“他們好像看不見我們？”沈懷慈邁出一步擋在一名正好從店内出來的客人前面，這人神情不變，一邊剔着牙一邊自然地繞過他，就像是下意識的反應。

真是眼熟的場景，難不成歪打正着，這裡的幻境也是日月晷碎片力量構築成的？葉喬思忖着直接走進了這家客店，大堂内的人果然都對她毫無反應，該吃吃該喝喝。沈懷慈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越跟卻越覺得不對勁，驚訝道：“師父，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睡覺咯。”葉喬先是繞到櫃台後面看了眼挂在牆上的鑰匙，又上樓逛了一圈，而後下樓再度回到櫃台後，直接忽視那忙着算賬的老掌櫃，扯下一把鑰匙，上樓開門直奔大床。

還行，被子是新的床也幹淨，葉喬在床上滾了兩圈。

“你這不問自取，是小賊的行徑！”沈懷慈不贊同道。

“乖徒兒，首先，這些人都看不見我倆，我想給錢也給不出去啊。其次，為師累得很想睡覺，你要是想同我講道理呢我就把你丢出去，你那些道理就對他們這群空氣講吧。”葉喬以手支頤，笑盈盈地說。

“......”沈懷慈氣鼓鼓地看她一眼，跳上了凳子背對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