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維爾·戈萊。
從在佩拉的意識空間裡看到小鎮畫家内維爾的那一刻,這張臉,就讓尤依陷入巨大的震驚,她的一些認知被颠覆了。
此刻望着這個男人,尤依趕緊挽緊了佩拉的手臂,生怕佩拉會情緒失控。連自己站在這男人面前,都能清晰感受到他和小鎮畫家内維爾就像是一模一樣的兩片葉子,卻一片是真葉子,一片是用絲絨做成的。那佩拉姐呢?
一樣的相貌,一樣的名字,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這都在提醒佩拉姐,那個愛着她、本可以長命百歲的小鎮畫家,是被她的私心害死的。現在站在這裡的到底是個什麼,佩拉依舊是彷徨的,不敢去猜,忍不住想靠近他,又一次次被兩者間殘酷的不同刺傷内心。
“佩拉姐……”尤依小聲喚着佩拉,想給她一些力量。
佩拉在聽到尤依的聲音後,壓制住情緒,向男人施禮,“宰相大人是什麼時候來到北都的?我竟不知道。”
内維爾·戈萊一雙銳利的眼睛看人的時候,就像是老鷹在看着各式各樣的獵物。他一身灰色的内襯衣,外搭一件帶着灰色條紋的黑色長西服,一條金色的領巾束在他的領口。襯衣扣緊了所有的扣子,看上去矜貴得很,偏偏西服又是敞開領子披在肩頭的。
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目光是不加掩飾的不耐和反感,睨着佩拉。他的手在腹前随意地摩挲,左手中指上戴着一顆貓眼石金戒指。
他的氣場太強了,冷笑着道:“為什麼要讓你知道?聖菲斯在你的領地,我來這裡就需要知會你?”
他一開口,尤依的心就忍不住沉下去,果然啊,聲音也是一模一樣,可小鎮畫家内維爾是不會用這樣的目光看佩拉姐的,更不會用這樣的言辭與她講話。
她不忍心地看着佩拉,佩拉的嘴唇在抖。
“那宰相大人您駕臨聖菲斯,是因為今天的考核對抗賽?”
内維爾道:“這幾天休假,過來看看。”
佩拉欲言又止了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說:“等考核對抗賽結束,您可願意莅臨我的領主府做客?”
内維爾卻“呵”了一聲,好像是聽到笑話一樣,眉梢眼底的反感遮都不遮:“不願意。”
“女公爵,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少給我來這一套。”
佩拉顫抖的嘴唇幾乎要失去血色,已經無數次是這個樣子了,真的,從欺詐魔王把内維爾弄到這個時代開始,她再見到内維爾,每次都是這樣。
她該習慣了吧?但一次次都感覺到穿心的痛苦,她心裡的傷疤永遠都在被一次一次地揭開,永遠也愈合不了,每天沒時都沒有停止過滴血。
看着佩拉這強忍絕望痛苦的模樣,内維爾更是厭惡。
戈萊家族與瑟萊甯家族有世仇,在幾十年前的帝國内戰中,兩個家族兵戎相見,水火不容。在瑟萊甯家族發起的一次偷襲中,戈萊家族的直系全部戰死或被殺,爵位最後隻能傳給内維爾那本是旁系的父親。
才過去幾十年,曆曆的血仇怎麼可能淡忘?内維爾每次看見這個女人,都仿佛同時看見代表了他家族成員的那一排排冰冷的創世十字。
這個女人還一副對他傾心的模樣,擺起一副求而不得的悲傷隐忍姿态,真要臉的很。
内維爾側身就要走。
尤依實在忍不住了,喊道:“宰相大人!”
她想說什麼,但她的手卻被佩拉按住。
同時内維爾又側過身來,不帶溫度的目光落在尤依身上。
“這是誰?”
他問的是佩拉。
佩拉說:“她叫尤依·沙藍戴爾,她救過我,我很喜歡她,把她當親妹妹一樣,一會兒她要打考核對抗賽。”
内維爾諷刺道:“在宮廷議會中鋒芒畢露的你,原來也需要人救。”
佩拉心中痛苦至極,說不出話來。
這次尤依不管佩拉攔着自己了,她一定要說:“宰相大人對佩拉姐就這樣刻薄嗎?我知道你們兩家的事,也知道你們在政見上有很多不和,可那都是因為欺——”
“尤依!”佩拉幾乎是低喝出聲,擡手捂住尤依的嘴。她吓壞了,如果尤依真說出欺詐魔王的事,尤依會不會被那個可怕的魔王殺死?
内維爾不帶溫度地微微鞠躬,這是他源自貴族教養下的最後的禮貌。
他準備離去,但不知怎麼,當看到尤依一臉倔強不服輸的模樣時,内維爾忽然覺得恍惚了一下。
他是不是……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一個十幾歲的,穿着嬌俏黃裙子的棕發少女,稚嫩卻又堅強……
為什麼潛意識裡,有種似曾相識難以忘懷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