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擔心這樣的話是在诽謗皇後陛下。”
修迪斯道:“你是教皇冕下的弟子。如今哪怕是父皇,也不能将你怎麼樣了。”
“我知道。”正是因為知道,尤依才敢和修迪斯說前面那些話。不然的話,她會為了自保而一問三不知。
“但我不想給老師惹麻煩。”尤依說,“我如果說出不好的話,引起輿論非議,會牽連我的老師。”
修迪斯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道:“不想說就不說吧。”
尤依抿了抿唇:“修迪斯殿下,還請您不要太過傷心。帝國還需要您,這裡的人也都需要你。”
修迪斯仰頭望向星空,他的語調無奈,低低的話音随着夜風散開:“這次确實是被騙的太慘了,父皇也……”
尤依道:“我也不理解,為什麼皇帝陛下要冊封希卡莉小姐為皇後。”
修迪斯自嘲地笑了一聲:“是皇兄說服父皇迎娶希卡莉。我完全不知道,希卡莉與皇兄是怎麼走到一起的。皇兄……父皇到底是偏愛他。”
聽到“皇兄”字眼,尤依不禁收聲,這就涉及到皇室的醜聞了,她不敢貿然多言。
神聖勃倫帝國實行的是長嗣繼承制,皇位、爵位,都是由夫妻的第一個孩子繼承。修迪斯是皇次子,還有個哥哥,為什麼默認的儲君會是修迪斯?
就因為他哥哥赫爾曼殿下,是私生子。他的母親隻是一位宮廷侍女,偏偏就是皇帝陛下的真愛。
這種宮廷醜聞,根本遮不住,全體國人都知道。當年皇帝陛下癡迷一位宮廷侍女,說什麼都要立她為皇後。鬧絕食,鬧殉情,鬧到了最後還是妥協于現實,把侍女送去修道院,迎娶他不喜歡的表妹為皇後。
有傳言說,皇帝陛下結婚當晚都沒踏進新房,更是始終不和前任皇後圓房。尤依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後來那個宮廷侍女在修道院生下了皇長子殿下,兩年後修迪斯殿下才出生。
又幾年後,那名宮廷侍女死在了修道院,原因衆說紛纭。但當時皇帝陛下不顧多方反對,把她的屍骨從修道院接回來,葬在了隻有皇室成員能享受的教堂墓地,惹得貴族們十分不滿。
“皇兄教希卡莉怎麼去模仿他的母親,于是,父皇在希卡莉身上,恍惚看到那個女人的影子。再有皇兄勸說,父皇決定續娶希卡莉。”修迪斯毫無波瀾地輕笑,“至于我的心情如何,那都不重要了,對父皇來說。”
尤依無意去感慨皇室的糟心事,她的出身和境遇,也令她無法全然做到與修迪斯共情。尤依此刻想的反倒是另一件事。
“照殿下說的,不知道希卡莉小姐是怎麼和赫爾曼殿下聯合到一起,但,既然是赫爾曼殿下主導了把希卡莉小姐拱上皇後之位這件事……
尤依不禁一捏指尖,道:“修迪斯殿下,我告訴您。就是我剛剛說的,發生的一些我不敢說的事情,我現在告訴您。”
“八月份的時候,有荊棘聖教的教徒半夜闖進聖菲斯,綁架了希卡莉小姐,殺死她的兩名女仆,其實那件事情很可能是……”尤依接着就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還有她的推測,都告訴修迪斯,隻是隐去了佩拉在這其中的觀點,将自己和佩拉讨論出的結論都說成是自己的。
修迪斯平靜地聽完整件事情,尤依甚至對他的抗打擊能力感到吃驚。大概是在宮廷中看遍了世态炎涼,面對再多的欺騙也不過是失落而已。
“我現在回想起來,希卡莉小姐找「不倒翁」,恐怕就是為了商量怎麼當上皇後陛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赫爾曼殿下一定和荊棘聖教有聯系,或者……”
修迪斯說出尤依的後半句:“或者皇兄就是「不倒翁」,對吧?”
尤依道:“我沒有證據,但如果是這樣一切都說得通。”
修迪斯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你吃飯吧。”他輕拍掉軍裝袖口的灰塵,起身離去。
走開幾步,側過臉又睇一眼尤依,昔日望着他們這些貴族滿眼怨恨的少女,現在,穿上了代表神聖與責任的白色聖袍,胸口的創世十字在月光下如被洗練。她從泥潭血獄裡爬出來了,她渾身都像是披着看不見的铠甲與劍光。
清澈又堅定,是好事。
不像自己,始終被困在泥潭血獄,再掙紮着想要爬出,也不過是去到花團錦簇的泥潭血獄。
星夜下,白衣紫瞳的少女坐在月光裡,绀藍色軍裝的皇子殿下身影沒入月光的暗面。
忽然,一聲驚急的呼喊刺破軍營沉寂的黑夜。
誰都未曾料到。尤依放下正要繼續吃的黑麥面包。是鎮裡的一位警察,氣喘籲籲沖進軍營,滿臉失色。
“不好了!殿下、殿下在哪裡?我們前一晚被狼魔咬傷的那些人,他們變成狼魔了!”
整個軍營都因這件事而呼吸驟緊,尤依差點掉落手中的面包。
所有人聚集過去,塞墨倒吸涼氣道:“怎麼會?狼魔并沒有傳染的能力!”
阿詩蘭也道:“我們清剿過很多次狼魔,從沒遇到過被狼魔咬過的人異化的。”
兩個人又都想到什麼,眉頭蹙緊,眼中浮現不容樂觀的猜想,阿詩蘭說:“難道這一支狼魔群變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