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姿并不是個自卑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普信女,隻是在面對姬蔚時時,她才感到自卑,因為和真正的天之驕子比,周天姿算不得什麼。
周天姿倒也沒指望姬蔚時喜歡她,做不了你對象那就要做你對手,但她悲傷地發現自己連做人家對手的資格都沒有,真到了上師附中,她恐怕不複初中時的“天子榮光”,真的泯然衆人矣。
這對于向來傲氣的周天姿來說無法接受。
其實她喜歡的根本不是姬蔚時這個人,而是仰慕他所代表的一類人群,這種人出生就是擁有一切的天之驕子。
像周天姿她們這種外地借讀學生壓根不用分班,上師附中隻分出兩個班來裝這些學生,每個班五十個人。
周天姿身材肥碩加上一米七七的大高個,當之無愧的最後一排。偏偏她的位置靠門,很快她有了個新綽号“門神”。
然後周天姿開學就整了第一個大活。
開學暨新生歡迎典禮上,周天姿作為借讀生代表上台演講,稿子是老師們幫她拟好的,就最後結束語自由發揮一下。
但周天姿真的憋不出高大上的“為神洲之複興而讀書”或“修身養性齊家”之類的話,她自己就那麼點思想覺悟,要說點潸然淚下感人肺腑的勸學言實在強人所難。
于是周天姿對着稿子看了半天,全場等了她一分鐘的沉默後,就聽到這如雷貫耳的結束語。
“祝各位吃好,喝好,睡好!幹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睡覺睡不好,腦子好不了!”
全場被周天姿這段話雷得外焦裡嫩,硬控了三十秒,才發出稀稀拉拉的掌聲。
一個一班的男同學皺眉,對姬蔚時道:“這人是不是太離譜了點?”
姬蔚時苦笑,這是周天姿的基本操作,他一點也不意外。
接下來就是新生代表上台,姬蔚時走到台上。
還是那麼缱绻磁性的聲音,盡管就是單純地念稿子,也能把稿子念得和情書一樣。再加上姬蔚時演講表現落落大方,很快掌聲雷動。
周天姿在下面陰暗地啃着指甲:“難道大家不喜歡幽默風趣的演講風格嗎?”
張楚涵更喜歡周天姿的演講,但她也理解這裡的學生為什麼更喜歡姬蔚時:“可能他們從小都是三好學生,不喜歡你這麼出格的吧?”
周天姿歎氣:“那怎麼辦,要是他們知道我以前真的揍過四五個混混……”
“什麼,一打四?”一個女孩突然湊過來:“什麼啊你一打四?”
女孩叫許幼蜜,是西洲省人。
這下周天姿興奮起來了:“你要聽嗎!”
即使到了新環境,周天姿還是成為了衆人的焦點——她初中那些奇葩事情說出來誰都願意來聽。
後排的人已經全部圍上來了,就為了一聽周天姿的吹牛。
“我啊,當時就劫持了一個劫匪,把他們的頭吓了一跳!”周天姿一拍大腿:“我讓他們把我釋放了!不然我們同歸于盡!”
張楚涵把頭撇過去,太能扯了,張楚涵敬佩周天姿這撒謊不打草稿的能力。
“周姐周姐。”一個男生恭敬地遞上檸檬茶:“請說說你如何劫持劫匪。”
周天姿鬼魅一笑:“你要是有我這體型,什麼魑魅魍魉,兩拳就倒!”
男生豎起大拇指:“我周姐身上的每一塊肉都不是白長的啊!國服上單,能抗能打,自帶千防萬血,輸出還帶真傷破甲!”
周天姿聽着這彩虹屁無比欣慰:“絕境看我!”
現在整個借讀班的後排都圍着周天姿形成一個圈,聽周天姿大放厥詞地放屁。
本來周天姿這個外形就足夠讓人害怕,現在一聽她拳打混混劫匪的事情,新同學們對她的敬意油然而生。
如果她生到古代,少說也是幾個綠林好漢,或者跟着厲維反抗古神洲統治的大将。
隻有清楚一切的張楚涵幽幽歎氣,希望周天姿别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雖然她沒有蛋。
——
姬蔚時的家在幹部大院,雖然舊,但安全系數高,很多幹部都喜歡住這。
和門口站崗的幾個哨兵哥哥打過招呼後,姬蔚時上樓,遇到了領居林奶奶。
林奶奶以前是某個軍區的首長,和姬蔚時的奶奶是同事。不過現在林奶奶七十多歲了,看上去和任何一個慈祥的老太太一樣,完全看不出年輕時是統領一方的少将。
林奶奶見到姬蔚時就樂開花:“小時,聽說你在學校代表新生發言了?”
姬蔚時腼腆地點頭。
大院裡的老人很多是看着姬蔚時長大的,她們很喜歡姬蔚時這種乖巧聽話的男孩。林奶奶敲了敲拐杖:“今天你爸爸回來啦,我看見幾輛車停過來了,估計你家今晚有客人。”
姬蔚時早就看到一溜的車隊了,但他沒想到是他父親的,姬蔚時胃又開始翻騰。
雖然醫生說他的應激反應好很多,即使回到那個環境也不會過激,但不影響姬蔚時一看見他的父親就發怵。
姬蔚時的父親是某個軍區集團的參謀長,為人嚴厲,他很不喜歡姬蔚時這個兒子,覺得姬蔚時太過軟弱,所以小時候經常懲罰姬蔚時,姬蔚時經常被父親幾句話吼得嚎啕大哭,反而惹得他父親更生氣。
在初一時,姬蔚時因為和同學在校外玩得時間有點久,被父親知道後,他撕了姬蔚時的遊戲卡片,逼着姬蔚時罰站。
那是家裡最鬧的一個晚上,姬蔚時終于出了嚴重的應激反應,他開始哮喘暈眩,瘋狂嘔吐,直到救護車把他送進醫院。
那也是父母吵得最兇的一次,向來溫和冷靜的蘇钰怒罵丈夫“冷血的惡魔”,最終蘇钰決定帶着兒子去外地,在輕松的環境療養身心。
“我的兒子不是軍人,以後也不是,你不能把訓練新兵的方法帶進家裡。他就是個柔軟的孩子,那又怎麼了,所有人都非得和你一樣堅強嗎?”蘇钰冷冷道:“家裡有蔚然成才就夠了,小時更需要快樂。”
後來姬蔚時的父親也在外駐軍,一家人聚少離多,上初中後姬蔚時很少見父親了。
但現在他突然回來了。姬蔚時沉重地想,他現在還不夠優秀嗎,他已經盡力了,家裡有姐姐一個天才就夠了,他真的已經很努力做不讓父親讨厭的小孩了。
進家門後,姬蔚時驚訝地發現家裡居然真的來了那麼多人。大部分都是軍人,年紀不小,肩上的軍銜高得吓人。
太好了,那應該和我沒關系,姬蔚時慶幸地想,那現在父親應該忙得要死。
姬蔚時的父親被圍在中間,他身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當男人把口罩摘下來後,姬蔚時瞪大眼睛。
現任神洲的總統劉見華!
男人的氣質在一衆軍人中都非常突出,他氣質沉穩内斂,儒雅卻不失威嚴,頗有驚雷于心但泰山崩而色不變的氣勢。
但這樣一個人,看見姬蔚時時卻露出溫和的笑容:“都說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十二年過去,令郎已是翩翩公子,若再給些時日,怕是擲果盈車了。”
姬蔚時的父親賠笑,他轉頭對姬蔚時道:“快叫劉叔叔,你三歲時他還抱過你呢。”
姬蔚時乖巧禮貌地打了招呼,在他父親的眼神示意下飛快地跑進卧室沒再出來。
劉見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姬蔚時的父親——姬成旭:“有些事,家裡不好說,還是麻煩姬先生和我去一趟吧。”
姬成旭歎氣:“服從是軍人的天職,但是我還是想問一下為什麼是我。”
劉見華打開姬家大門:“路上我自然會娓娓道來。”
姬成旭當然不想攬這種苦差事,要是放二十年前他肯定興緻勃勃,但現在已經是中年人的他早就失去了年輕時的熱情。他這次難得駐地從外星調回神洲星球就是為了和家人在一起。
是的,姬成旭主要是想緩和父子之間的關系,當他看見蘇钰給他發的姬蔚時新生代表發言錄像時,他意識到他的兒子已經是準大人了。
人一生能有多長時間的陪伴?姬蔚時遲早長大,他會在外地讀大學,從家裡搬出去,然後娶妻生子,那麼留給父親的時間又會有多少?
姬成旭年輕時事業心強,沒事天天駐軍。姬蔚然小時候好歹和父親随軍也算是姬成旭帶大的,但是姬蔚時出生時蘇钰的事業也穩定下來,所以姬蔚時從小是母親奶奶帶大,他的性子也軟綿,不愛鬧,看見威嚴的爸爸就會躲。
姬成旭不喜歡兒子身上那股軟綿綿的勁,但年輕時的他也不懂怎麼管教孩子,純粹用帶新兵的方式訓練他,沒想到直接把姬蔚時吓出了心理疾病。
在姬蔚時去閩州的那段時間,姬成旭想了很久很久,他認真地反思了自己的過錯,但他真的想和兒子改善關系時,已經長大的姬蔚時卻也不給他這個機會了。
現在他好不容易回到上廷,但沒想到軍委又給了他新的任務。
在車上,劉見華開門見山:“不出五年,我們要收回溟漲。”
姬成旭沉默了一下:“但奧蘭特方面肯定也對溟漲虎視眈眈。”
“對,所以我們需要你。”劉見華道:“你是所有現役中處理邊境沖突經驗最豐富的大校,我們需要一支經驗豐富的部隊駐守溟漲,不能讓奧蘭特靠近半步。”
姬成旭深吸一口氣:“好,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