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姿啞然，她這時才意識到無論自己是多麼想忽略學校的歧視，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會憤怒。

上次KTV事件後，周天姿的額頭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每次用力做表情時會隐隐作痛，這疼痛也提醒着周天姿不要輕易下場。

但不下場不代表看不見不公，怨氣在周天姿心裡郁結，她惡狠狠地戳着飯。

她似乎觸摸到了向萱休學的真相。

由于慢班老師給的試卷實在是太簡單，周天姿和各個課代表出了個主意，她們偷偷去拷貝其他快班的文檔。

借讀生班的學生就像枯地裡的野草，努力頂破硬硬的土表，然後肆意野蠻生長。

想進步的人是攔不住的，但這樣的方法太低效，也非常碰運氣。

更重要的是這種方式太危險，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然後又是狂轟濫炸的猛批。

最終周天姿決定求助姬蔚時。

一天周末，周天姿趁全體學生回校，在老師眼皮下渾水摸魚，終于逮到了姬蔚時。

“求你幫個忙。”周天姿道：“我們真的很想試試快班的試卷。現在慢班走讀班的試卷已經不适合我們了，我們很多人想提升自己。”

姬蔚時啞然：“你這成績為什麼去慢班的走讀班？”

周天姿：“我也不知道。可能學校有自己的安排吧——”周天姿突然有點說不出話來，她一想起學校的歧視性政策就滿心委屈，本來和自己班的吐槽吐槽就算了，外人一提，周天姿突然有點想哭。

姬蔚時想了想：“我現在是在競賽班了，也不走高考，不過我可以拜托我的同學給我試卷，每個星期五晚上我發你，如何？”

周天姿點頭，姬蔚時剛要起身，卻看見周天姿那本來黝黑的臉變蒼白。

一個教務處的老師在這邊巡邏，姬蔚時一旦走開他就能看見藏在花壇後面的周天姿。這個時間段借讀生班按理來說隻能在教學樓活動，周天姿要是被發現了真的能被扣分。

“大哥大哥幫我拖點時間。”周天姿一把拽住姬蔚時的褲腿：“我不能被他看到！”

姬蔚時不明所以，但他還是鎮定地站住，對老師打個招呼。

全年級段的老師都認識姬蔚時，長得帥成績好，家裡有權，人又禮貌，所以這個教務處老師一改剛才嚴肅的表情，笑着道：“大課間怎麼來這活動了？”

姬蔚時：“散散心，最近競賽壓力有點大。”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姬蔚時真的是掌握談話技巧的神，三言兩語打消了老師的疑惑，還打發走了老師。

“我也煩這巡邏工作，這不是給我們增加工作量嗎？”老師道：“但沒辦法，你知道那幾個借讀生的，很多人家裡窮事情又多，要是勾搭上你們就麻煩了，比如那個向萱，學校怕再搞下去真出大事，就把她勸退了。”

老師拍拍姬蔚時的肩膀：“像你這麼好看的，更要注意了，老師一句忠告啊，年輕時誰都一樣，但越到後面，人越能顯示出差異。”

老師走了以後，姬蔚時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恢複過來，身後的花壇草叢撲簌簌地響起，周天姿站了起來，她眼紅得要滴血，對老師離去的方向怒目而視。

姬蔚時：“我……”

他下意識又要說對不起，但周天姿的聲音卻有着和她表情不相符的冷靜：“謝謝你，我得先走了，你幫了我一個大忙，你需要我做什麼就應用上告訴我好了。”

她快步離開。

姬蔚時心中的震撼不至于此，他突然意識到周天姿所在的環境是有多麼的劍拔弩張，借讀生班的壓力不止來自于學業。

姬蔚時手腳冰涼，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察到“歧視”，這是從小環境優渥的姬蔚時很難體會到的。

底層人要付出多少的能力才能和姬蔚時這樣的人走在一起？

姬蔚時有點心疼周天姿了——本來以周天姿那氣質絕不會“令人憐愛”，可她事實上的處境極為艱難，但她照樣過得很好，也讓别人覺得她遊刃有餘。

這是需要多麼強大的努力和堅定的意志，才能在這樣的環境不被壓垮？姬蔚時理解了姐姐的敬佩。

和周天姿這種人交朋友，非常值得。

周末周天姿和張楚涵、許幼蜜三人給向萱打電話，電話“嘟嘟”響了半天，那邊才傳來向萱怯怯的聲音：“喂？”

“我是周天姿。”周天姿壓着手機聽筒道：“你怎麼樣了？”

那邊的聲音終于歡快了一點：“謝謝你，我挺好的。”

不等周天姿三人回答，向萱繼續道：“我回到了我熟悉的環境，我輕松了很多，謝謝你，周天姿。至少在我家鄉，我還是個寶。”

她們聊了很久，向萱并沒有因為上師附中的勸退而難過。

“我想了很久，至少經曆過這一段事後，我覺得暫時沒有困難壓倒我了，錢還可以以後掙，命不能沒有了。雖然我知道上師附中的意思，不過和徐常謙比起來，算不了什麼，至少我現在在我的學校很快樂。”向萱那邊語氣輕飄飄的輕快：“以及周天姿你真的是個很勇敢的人，我很喜歡你，希望下次我們能在一個大學見面。”

電話挂了以後，許幼蜜看周天姿眼神都不一樣了。

“你成為了一個女孩的救贖。”許幼蜜眼裡閃閃發光：“天子大人，你太厲害了。”

周天姿瞬間覺得自己額角上的疤都不疼了！

“雖然被勸退，但對向萱來說，反而是好事。”張楚涵道：“她可能真的在這裡壓力太大了。”

更何況還經曆了那些事……換個生活環境對向萱來說挺好。

但依舊掩蓋不住學校歧視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