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意思了,周天姿不喜歡看别人吵架。
姬蔚時低下頭,什麼也沒說,轉頭離開了。
莊湄儀無力地跪坐在地上。
什麼嘛,說到底姬蔚時和蘇皓是一家人,他們家都是一樣的肮髒,他會不自覺地相信自己的表哥。
莊湄儀恨透了男人。
她被蘇皓扯起來,盡管莊湄儀抵抗着,但顯然一個青春期的少女是不能抵抗一個一米八七的青年男子的力量,她被推進那輛林肯領航員,就像花朵沒入死氣的黑水。
她坐在車上一直哭。蘇皓也沒安慰她,司機發動了車子。
莊湄儀此刻腦子裡全是周天姿。
她羨慕周天姿的力量,羨慕她反抗的勇氣,她甚至羨慕周天姿的貧窮,因為身無長物,周天姿可以破罐子破摔。
“和我一起不好嗎?”蘇皓突然道。
他聲音甚至都和姬蔚時很像,壓低聲音時非常缱绻,溫柔地引人入醉。
但莊湄儀一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顫,幾欲嘔吐。
她夾緊了雙腿,抱臂捂住自己。
蘇皓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上莊湄儀:“我這條件,整個上廷的女孩都由我挑,嫁給我有什麼不好?你可以做自由的富太太,像電視上的第一夫人一樣高雅,你到底有什麼不滿意?”
莊湄儀閉上眼睛:“我更想要自由。”
自己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不被壓迫身體和心靈的自由。
蘇皓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這時他才終于露出了真面目——一個偏執的瘋子。
他揪住莊湄儀的衣領:“我對你不夠好嗎?你要什麼我給什麼,沒我們家的支持,你以為就你姐那個能力能坐上執行董事?莊湄儀,認清自己。”
莊湄儀尖叫起來,她推開蘇皓,滾到車另外一邊,抄起一把餐刀對準蘇皓。司機也吓壞了,他張口:“小姐!”
蘇皓反而笑了起來。
“說實話,我還挺想死的。”蘇皓慢慢逼近莊湄儀,他的胸口抵近刀尖,白色的襯衫逐漸滲出血。
莊湄儀手松開,刀落到地上,她痛哭流涕:“蘇皓,求求你,别折磨我……”
司機把車停下,開始打120電話。
蘇皓把餐刀撿起來,他把餐刀對準自己胸口,頭歪着,人笑着:“是不是我死了你就開心了?”
他一邊笑一邊要把刀刺進自己胸口,莊湄儀撲了上來,她尖叫道:“求你了!”
蘇皓緊緊握着刀,莊湄儀死死抓着他的手,蘇皓盯着莊湄儀,露出詭異的笑容。
刀尖已經刺進胸口,血滲出,蘇皓用沾着血的手撫上莊湄儀的臉。
“看,你還是愛我的。”蘇皓氣若遊絲道,像是用力标記一樣,他的手貼着莊湄儀的臉,在她精緻的小臉上留下猙獰的道道血痕。
周天姿和張楚涵剛買完奶茶,隻見一輛救護車急匆匆趕來。
“又怎麼了。”這個想法在周天姿心中隻過了一瞬,然後她又心無旁骛地和張楚涵走了。
神仙才會去管那麼多事呢。
醫院裡,手術室的大門燈變綠,醫生走了出來。
莊湄儀頭發淩亂,滿臉淚痕,看得出來她的精神也在崩潰的邊緣。
“還好沒紮進心髒。”負責手術的醫生和蘇家很熟,也直言不諱道:“但凡再近幾寸,全部心外科的主任來也不一定能救。”
蘇皓不但有家族遺傳的精神疾病,還有先天性心髒病,但凡他出任何一點事都是進ICU。
陪蘇皓在醫院的隻有莊湄儀和蘇家的助理,蘇皓自己的親人沒一個來探望他。
莊湄儀冷笑一聲,就蘇家這環境,沒精神病的也會變成精神病。
莊湄儀自己也快被折磨成精神病了。
蘇皓被推了出來,他的臉比床單還白,嘴唇是可怕的烏青,他形銷骨立,那麼大個子的一個年輕男子戴着那麼多生命維持儀器躺在狹窄的推床上都不顯得逼仄。
莊湄儀随着推床慢慢走着,大概是看着這漂亮的小姑娘實在是可憐,護士道:“小姑娘,要不我去給你找個折疊床吧?”
莊湄儀慢慢搖頭,她現在隻想一個人呆着。
助理也一臉疲憊,她才是整個事件中最可憐的人,明明不關她事卻要像蘇皓親爹親媽一樣收拾爛攤子。她強撐着笑容:“莊小姐,要不我去打電話給司機帶點換洗衣物來,今天我們可能得陪床。”
蘇皓還不算完全脫離生命危險,人還在ICU呢,今晚可有的忙活了。
助理内心特别想罵人。
莊湄儀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已經深夜了,她睡不着,一點也睡不着。
姬蔚時那句“背叛”讓莊湄儀痛徹心扉。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确實背叛了,但不是姬蔚時,是蘇皓。
小時候蘇皓還沒那麼瘋時,他是個和姬蔚時一樣溫柔親切的男孩,他比莊湄儀大三歲,就像個真正的大哥哥帶她玩。
直到蘇皓的母親死了。
事實上,蘇皓的母親才是蘇家這一任的家主,可她有精神病,所以蘇皓的父親獨攬大權,但他對妻兒漠不關心。蘇皓的母親一共生了四個孩子,活到成年的子女隻有蘇皓和他的姐姐,在第四個小女兒去世後,蘇皓的母親也自殺身亡,而且還是在蘇皓面前上吊自盡。
蘇皓的父親也是個病弱的男子,蘇皓的母親也是折磨了很久才生了四個,偏偏這四個孩子隻有蘇皓的姐姐是最健康的,蘇皓自己也差點活不到成年。
蘇皓的母親死後,家族遺傳的瘋也逐漸在蘇皓身上顯現出來。他變得偏執而瘋狂,他渴望着愛,所以他越來越離不開莊湄儀。
蘇家的環境是缺愛的環境,蘇皓童年時期得到的愛隻來自于母親,母親死後,他向莊湄儀求愛。
起初,莊湄儀并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隻是這個大哥哥變得更加粘人了而已,但後來随着蘇皓的病情逐漸加深,他開始強迫莊湄儀。
莊湄儀這才感到恐懼。
她其實内心還是喜歡蘇皓的吧,但她喜歡的是以前那平靜溫和的蘇皓,所以她選擇了姬蔚時——姬蔚時太像沒發瘋的蘇皓了。
莊湄儀把姬蔚時當成未發病時蘇皓的代餐,她背叛了蘇皓,也辜負了姬蔚時。
她确實做錯了,可她所承受的痛苦已經遠超她應該被懲罰的程度。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她的思想被控制,她比蘇皓,比姬蔚時痛苦得多。
她承認自己做錯了,那麼誰能來告訴蘇皓他的錯誤呢?那麼誰來懲罰蘇皓的錯誤呢?
莊湄儀的自責和痛苦,無人拯救。
都說瘋子和天才隻有一線之差,蘇皓遺傳了他母親的偏執和瘋狂,卻也有着恐怖的智商,他和姬蔚然一樣連跳三級上大學,甚至比姬蔚然還早一年畢業,莊湄儀初高中的學業都是他輔導的。
如此聰明的人,他有各種辦法讓莊湄儀離不開他。蘇皓把莊家和蘇家深度綁定,就像大魚吃小魚,一點點蠶食,用家人逼莊湄儀屈服,然後他巧言善辯,用春秋筆法讓周圍人更加相信一切都是莊湄儀的不懂事才導緻的後果。
這麼強大的敵人,想想都令人恐怖。
莊湄儀長期生活在這種壓力下,幾乎看不到希望,直到那個叫周天姿的女孩闖進她的視野,周天姿腳踢混混拳打惡棍,她如此鮮活真實,敢愛敢恨,當周天姿渾身是血地暴揍欺負向萱的富二代時,她在莊湄儀眼裡,就是從天而降的女戰神。
别人都豔羨的豪門美貌大小姐莊湄儀,卻羨慕着一個其貌不揚的平民女胖子。她不想被當成漂亮花瓶,她更想去戰鬥,去掌握改變一切的力量。
周天姿啊,你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