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休息一會。”

中原中也扶起伊原舞，她腳步虛浮，走路都跌跌撞撞的。把她扶進卧室休息，他剛想離開卻被伊原舞拉住了衣服下擺。“能在這坐一會嗎？”

他拉來椅子坐在床邊，伊原舞閉上眼睛，室内暖氣開的足，被子隻蓋到胸口以下。

大約是精神實在不好，她的呼吸很快就變得平緩，原本拉住自己的手也垂了下來。他确定伊原舞睡着之後站起然後坐到床邊，

額頭上的溫度要比他手背的溫度高一點，他找了溫度計量了一下溫度，有點低燒。說不清是外面太冷凍病的，還是其他的原因。如果真要把她喊起來吃藥倒也沒必要。

中原中也一直等到中午，離請帖上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他把伊原舞叫醒。

睡了一覺之後，她覺得好多了，頭也沒有那麼疼了。中原中也離開卧室，她換了身衣服，

那是一個雖然不大，但是很豪華的包間，開門的人也是穿着黑色制服的，進了包間，裡面也有幾個人，坐在主位的則是一對夫妻。看到兩人進來立刻站了起來。

“中也先生，這位……是伊原小姐吧。”

她不想說話，也不想跟人打招呼，看着她臉上甚至連最基礎的應酬的笑容都沒有，男人有種不祥的預感。

包間雖然不大，但原本能坐七八個人的桌子隻坐了四個人，着實有些空曠，由廚師制作的佳肴一道一道地送上來，她也沒有什麼胃口。哪怕她明明知道這裡飯菜的口味真的很不錯，但還是覺得好像有什麼堵在胃裡，什麼都吃不下。

面對着對方的敬酒，伊原舞也沒什麼反應，對方說的話，明明有聲音，但傳入她耳朵裡的瞬間好像突然減少了大部分的音量。她想要努力聽對方到底說了什麼，但是注意力很難集中。

夫妻倆正在說好話，聽着那夫妻倆口中與其是在道歉，不如說是辯解。那些話聽着都讓人覺得想吐。

“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也是被我們慣壞了。我跟他媽平時都忙，家裡沒人管，整日給我們惹麻煩。”

“這次惹到伊原小姐是他的不對，中也先生也給了他教訓了，他以後肯定會改的，伊原小姐大人有大量，能不能請中也先生高擡貴手，放他一馬。”

“伊原小姐有什麼想要的不用客氣直接說，這次是我們的錯，我們認。”

“中也先生，橫濱跟我們也是多年都是良好的合作關系了，咱們有什麼說什麼，因為這點事情鬧的不愉快多不好。”

他們在說什麼？他們是在道歉嗎？可是為什麼那帶着歉意的聲音裡說的，在她聽來隻是一句話。

——這件事我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反正也不是很重要。

重要嗎？

不重要嗎？

那些她曾經受到的罪，遭受的苦，疼痛與眼淚，午夜夢回的驚醒，一想到要去學校的恐懼、顫抖、多少次站在校舍樓頂的邊沿往下眺望。手腕上那道永遠不會愈合的傷痕……

都不重要。

都是幾句話就能打發的輕飄。

“伊原小姐？”坐在菅原一輝旁邊，一身貴太太氣質的女人拿起手裡的紅酒杯。“我家孩子不懂事，給伊原小姐添麻煩了，我替我那不争氣的兒子跟您道歉，請您原諒。”

女人的話說了好幾秒，伊原舞卻沒給任何的反應。女人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伊原——”

“不用了。”伊原舞看着眼前的飯菜，眼睛卻沒有焦距。中原中也看着旁邊，伊原舞說話的聲音與普通時候的音色大相徑庭。

女人楞了一下。

不用了？什麼叫不用了？不用道歉的意思嗎？

伊原舞垂下眼，劉海遮住了眼睛。她把手從餐桌邊放下，伸手握住了旁邊中原中也的手，用力攥住。

“請你們——把東西還給我。”

夫妻倆對視一眼，眼裡雙雙閃過疑惑——沒聽兒子說他拿了這女孩兒的什麼東西啊？

“我家那臭小子拿了伊原小姐的東西？什麼東西？我這就讓人送過來。”

包間内死一般的沉寂。中原中也能看到她張嘴想要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抖。攥住他的手的力氣更大，甚至都讓他感到了疼痛。

他站起身，另一隻手搭在伊原舞的肩上。“阿舞，沒事，我就在你旁邊。”

她顫抖着坐了兩個深呼吸，說話的瞬間眼淚直接滑下臉龐。

“能把……菅原君……從高一開始到高二第一學期轉學之前……在廢棄校舍的男廁所、實驗室、備品室、校舍與學校後牆中間的過道對我進行扯頭發的拖拽、毆打、潑髒水、辱罵、踐踏、逼我喝馬桶水、以及撕我衣服的錄像視頻，以及備份數據——還給我嗎？”

顫抖的女聲，不知停頓了多少次才勉強說完的這段話，以及這話落地之後死一般的沉默。

夫妻倆對視一眼。陪笑道：“這，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伊原小姐，我兒子他沒在橫濱讀過書。”

因為兒子總是惹事，這麼多年夫妻倆給他換了無數個學校，但基本都是在青森縣這個區域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