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me手冢,2-2”
“Game手冢,3-2”
“手冢君,既然你堅持到今天隻為了這場比賽的勝利,不如比賽結束就去德國吧。”每一次交換場地時,大和佑大都用僅兩人可以聽見的音量提醒道。
“Game手冢,4-2”
“Game手冢,5-2”
“希望有朝一日,你不要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他指的不是去德國。
“Game end match手冢,6-2!”
他如她所料,毫無疑問地獲勝了。
“謝謝您,大和部長,非常感謝您的指導和鞭策。”少年的神色鄭重。
兩隻手在網前緊緊交握,場邊的掌聲和歡呼聲連綿不絕。
接着,迹部景吾挺身而出,承接下了成為日本青年隊支柱的任務。
下一輪比賽開始了。
七海從手冢國光開啟天衣無縫之極限開始就陷入了失魂的狀态,此刻依然呆愣在原地,她大腦中的思緒好像已經被抽幹了,思考不了任何事。
直到,她的衣兜裡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摩西,摩西?”
“小七海,手冢君在和不二君比賽了呐,你要過來看嗎。”
七海心中一顫,周助......“在哪裡?”
當她一路奔走,大口喘着氣趕到時,比賽,居然已經結束了......
賽場邊,深秋的寒意席卷着風吹過,紅色的楓葉一片片盤旋落下,更顯得蕭瑟。
賽場上躺着她的少年——
“周助!”七海沖過去,卻被少年眼角劃過的一滴淚震撼得僵在原地,再不敢向前邁進一步。
她第一次親眼目睹他流淚。
“周助......”她的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心好像被膠帶封住了,每一次跳動都被束縛着。
【隻要跟随着你,無論去哪裡,我相信都能夠攀爬上最高峰。】
是她自作主張了嗎。
是她低估了手冢國光這四個字所代表的一切對于不二周助而言的重要性。
總想着讓周助走出屬于自己的網球之路的她......是不是沒有考慮他真正的心情。
聽到她的呼喚,不二周助起身,站在她面前。他冰藍色的瞳孔中,不甘已轉化為堅定。
“七海。”少年又恢複了過往溫柔的神色。
七海張了張口,卻仿佛失去了發聲的能力。
“七海,我沒事。”
“不是答應過你嗎,要成為你的大滿貫選手。”
理智一點一點回籠,她的紫瞳逐漸有了焦點。
“周助......你還好嗎?”是她還不夠強,讓他敗于他之手。
她已經忘了幾秒鐘前他說的話,又或是完全沒能聽到。
“我很好。”
“七海,别擔心,一起進軍世界職網的夢想我沒有忘記。”
“手冢,我會打敗他,更不止打敗他。我們仍是摯友,但我的眼中有更寬廣的世界。”
“我會開辟,屬于我自己的網球之路。”不二周助眼中燃起戰意。
七海,你知道嗎。手冢對我說,路标,需要自己創造。
這也是你當初的意思吧。
今天這場比賽讓我更加确信了,我決不能夠再想着追随着他人了,我的淚,不是痛苦,不是絕望與失落,而是不甘。
我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地輸掉比賽,對手是誰已經不重要了。我想要改變自己。
下一句話,猶如平地驚雷在少女耳邊立時炸起,轟鳴着。
“七海,我打算從防守型轉為進攻型。”
“周助,無論你選擇什麼樣的路,我都會支持你......那,我們回去看比賽吧。”她隻是下意識呆呆地應答着,似乎是丢失了魂魄,完全靠着慣性和本能,一步一步緩慢地往賽場走去。
回到賽場時,天色已經快速陰暗下來。
迹部景吾被入江奏多的演技所騙,之前拉大的比分正在快速被縮小,少年氣喘籲籲,緊咬牙關,滿臉不屈服之色。
“那個叫入江的高中生,性格真是惡劣啊。”幸村精市皺着眉望着場上發生的一切。
鬼十次郎亦在此刻揭露了入江奏多的真正實力。
“入江的實力,遠超出3号球場......”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雪,一片,又一片,逐漸變得洋洋灑灑,陰雲與白雪将這個世界籠罩成徹底的灰白色。
迹部景吾回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他在英國讀書時,明明都是同齡人,但周圍人的球技卻有壓倒性的優勢。
他被那些外國面孔嘲笑着,譏諷着,在那樣毫無勝算的逆境中,他想出的破局之法,就是看穿并瞄準對方的弱點,不斷打擊。
【不管周圍的人怎麼說,這是我唯一的路。】
【我果然,隻能走這一條路了!】
少年擡頭,堅定神色,用盡全力追趕着灰白色空間裡那唯一的一顆黃色小球,似乎永遠沒有力竭停歇的時候。
他的左腳踝被對手盯上,他體會到了那個人曾經的感受。
“23-23”
“45-45”
“89-89”
“123-123”
【手冢,你所背負的支柱,原來是如此沉重的東西嗎。】
【與你的承諾我一定要履行,手冢......!】
“迹部!!”少年無力地垂落在地,衆人焦急地呼喊着他的名字,醫療隊圍了上去。
靈魂抽離的七海像是被衆人的呼喚喊醒了,見到如此慘烈的一幕——
“景吾!”她再度面露急色從看台邊翻身跳了下去,半跪在少年身邊。“醫療隊,快用噴霧。”
然而下一瞬,她又突然站了起來。
她好像忘了什麼。
她忘了什麼?
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唇上,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好涼。
随即,她猛地一個激靈,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被醫療隊醫治的少年。
下一秒,她狠心扭頭,朝着一個方向不顧一切地狂奔起來。
她想起來了。
他要走了。
原來從昨晚開始起,她就已經收到了命運的預告。
原來,是預感......
七海奔跑着,記憶也在同時如潮水般湧現,像走馬燈般不受控制地在她腦海中快速閃過。
過往的四年——從他們在街頭網球場初遇那天開始的一幕又一幕。
他們這四年間一起打的無數場比賽;
她一次又一次被拒絕的告白;
他們一次又一次地一起走在青春台的那條坂道上。
一起看過的煙花大會,一起賞過的三月早櫻,一起垂釣過的溪中小魚......
轉角路燈下他的主動邁步;
醫院門口他固執的等待;
德國機場近在咫尺的短訊;
療養院房間裡的手背觸碰;
抽簽會上的再次見面;
雨中比賽的質問與明悟;
校車上他的輕聲呼喚;
全國大賽的醒悟與改變......
在青學那間滿是微塵的昏暗倉庫,她得知了他要去德國的消息。
在集訓營地的房間裡,她透過手機屏幕聽到了他的一句對不起。
還有大和部長的那一句話。
有一個問題,她想要一個答案......
她原來不是真的已經不在乎了。
少女的腳步跌跌撞撞,喉嚨中腥甜的鐵鏽味翻湧上來,一路狂奔中,烏黑的長發與落下的飛雪共同飄揚着,翻飛着。
來不及了,還差一點路,就差一點路。
快,她要跑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