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沐浴下的慕尼黑小鎮顯現出一片甯靜平和的景象,雖然已是冬日,街頭的商鋪以及民宅的陽台上依然有許多不懼寒冬的鮮花盛放着。
黑灰色的石磚路與鱗次栉比的洋房,淡彩色的牆面與紅瓦的尖屋頂,以及為了迎接還有三周多就要到來的聖誕節,提前挂在門框上的雪松藤條和聖誕花環,一切都将小鎮裝點得美如童話。
七海正在床上掙紮,她發現她來例假了,小腹一陣一陣地揪痛着。
之前全國大賽為了防止比賽時來例假,她習慣了提早吃避孕藥避開經期,後來......九月,十月,十一月,七海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已經連續三個月沒有來例假了。
自從銜接上了後續的劇情,她就一直忙忙碌碌,身心俱疲,大概是内分泌也有些失調了吧。
行李箱裡有一小包備用的衛生棉條她已經拿出來用上,但那很明顯不夠。她該去附近的超市補一點,順便再給自己添置一些食物和必須的日用品,最後再去藥店買盒止痛藥。
意識到這門是不得不出了,七海磨磨蹭蹭地從溫暖的被窩中鑽出來,開始武裝全身。
米白色的圓領毛衣,長褲長靴,奶藍色的厚呢大衣,最後再圍上厚實的深藍格紋圍巾,套上毛線手套,這才推開門走出去。
“嘶——好冷。”口中呼出的熱氣瞬息間變成了一縷白霧,慢悠悠消散在空中,七海垂着頭,對照着手機上的地圖快步往附近最大的超市走去。
超市裡的暖氣開得很足,她忍着腹痛打算盡快完成采購。
“棉條,紙巾,冰淇淋,意面,香腸......再買點速食吧。”七海用餘光瞄着手機上的購物清單,邊清點着購物車裡的商品,發現能方便速食的食物選得不多,随即推着購物車掉頭往速食區進發。
少女蹲在速食區的貨架前,目光在各個品牌的泡面間逡巡着,這一角似乎是日本進口泡面的集合區,放眼望去都是她熟悉的品牌。
“哇,好多泡面。有鹽味的嗎......”
“哦。”最下層的偏僻的角落裡有她想要的海鹽味劄幌一番,随手抓起兩包,七海猛地起身,卻忘了購物車還停在身邊,一時不察,購物車被身側的力量推向了站在貨架另一側的少年。
“小心!”她忘了這裡是德國,日語下意識脫口而出。
視線上移,猝不及防間,她僵在了原地。
“啪嗒”——泡面脫手滾落在地上。
站在貨架另一側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金邊眼鏡下淩厲分明的側臉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峻,他似乎又高了一點,壯了一點,肩膀很好地撐起風衣了寬闊的版型。
七海的大腦空白了一瞬,緊接着心開始無法抑制地顫抖。這麼多天她一直無意識或是潛意識回避着的人,現如今就在她面前。
他們之間的距離,從零變成了數千萬公裡,可現在,又變回了幾步之遙。
眼下,他也把頭轉了過來,四目相對之下,她的思緒一片兵荒馬亂。
手冢國光在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時心上倏然一跳,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處,心髒在那一刻像是被電流擊穿了。
那天,那個下雪天之後,他雖然認清了自己的内心,卻依然不得不離她遠去。他從未想過,能夠在德國再見到她。
他還沒想好自己該怎麼做,藏在心裡的人就這麼突如其來地從天而降。
“七海......”手冢國光的聲音有幾分艱澀,他不自覺繃直了身體,喉嚨有些發幹。
七海将亂緒抽離,定下神來。
“國光,好久不見。”她笑意盈盈,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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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腳下踩着的土地變成了異國他鄉,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堅持要送她回家。
“七海......你怎麼會在這裡?”少年拎着大包小包,似乎還未從難以置信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三船教練讓我來德國職業網球協會的訓練基地交流學習。對了,三船教練就是管理敗者組的人,也是U17合宿營地的總監督。”七海耐心解釋着。
他立刻想起了那個令他無比悲怮的夜晚,看台上她說如果她死了就去找三船教練的事。心念之間,他明白了,她是想讓三船教練替她指導他們。
“你一個人過來。”
“嗯。”她輕輕應聲。
金邊眼鏡下的丹鳳眼中閃過一絲疼惜, “其他人......”
七海像是意識到了手冢國光要說什麼,溫聲補充道:“其他人去美國合宿了。”
“沒關系的,是我自願要來的。”
“你放心,大家都很好,就是越前他......他因為替德川擋下毀滅球,被逐出合宿了。”
她想他最關心的人大概還是越前和周助,她現在有些明悟了,小不點他多半是去了美國隊,畢竟他曾在美國呆了那麼久。
“他現在應該是在美國隊,不過,監督還是把他的名字放到了日本代表隊裡。”既然把他的名字放了進去,那麼多半最後還是要作為日本代表參賽,她已經學會了如何“窺探宿命”。
“然後,世界杯上你會見到周助吧,他和過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呐。我想,應該會是讓你很高興的變化,這裡就給你賣個關子吧。”她眉眼彎彎。
“國光,你呢?是剛結束今天的訓練嗎?”
“啊。”他平靜地點了點頭。
“在德國......”的生活怎麼樣?七海突然意識到,自己再這麼問下去聊下去,那和過去并無不同,她的話題戛然而止。
手冢國光見她話沒說完就止住,下意識發問:“怎麼了,七海。”
七海緩緩搖了搖頭,“沒事。”
兩人一路無言走到了公寓樓下。
“國光,送我到這裡就可以啦,謝謝。”她的笑容溫柔,他卻忍不住微微皺眉。
不是他的錯覺,她對他過分客氣了......她在疏遠他。
手冢國光的喉嚨緩緩上下滾動了一番,“我送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