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様,你真是大忙人呐。”白石藏之介走遠沒幾步,球場的角落裡便傳來了越前龍雅的調笑聲。
“是啊,越前君,難道你很閑嗎。”七海轉身掃過去一記眼刀,接着猛然想起,美國隊幾乎一天到晚都是自由練習時間,确實可以很閑。
她的表情立時轉為挫敗,身體和眉毛都耷拉下來。
而且這個人,又不按照約定時間來!都不知道到這裡多久了。
越前龍雅隻笑着抛着橙子往對場走去,不說話。
她自顧自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來,既然你現在不用擔心自己的網球剝奪了别人的網球,你和越前打比賽了嗎?”她記得越前想和他打比賽想了好久。
“還沒。”
七海愣了愣:“為什麼?”
越前龍雅:“這麼關心我們的事......誰在那裡!”少年本帶着笑意的臉刹那間轉冷,抓住橙子便徑直向球場外的一處黑暗角落快跑去,然而,十數秒後他悻悻然獨自返回。
“怎麼了,有人在那裡嗎?”她從座位上起身,也走到門口左右張望。
“沒找到,但我的直覺不會錯。”越前龍雅深深蹙起眉。
七海沉思片刻,索性放棄了思考,她實在想不出有人大晚上在網球場外能偷偷摸摸幹嘛。收集越前龍雅的數據?可他最關鍵的技能已經被她封印了。
她不是選手也沒有收集數據的價值......吧?
想到這種可能性,她徒增了些忐忑。隻是人也沒抓住,她的數據說到底用處也不大,這時候說這些也沒用了。
“總之,還是幹正事吧。”
“哦對了,那個......雖然上次你想把我抱回去我很感謝啦,不過還是算了,我自己休息一會兒回去就好。”她耙了耙耳邊的碎發,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本就有了那樣的名聲,再從公共網球場一路被抱回日本隊的大樓,恐怕在别人看來就是做實流言了。
“真堅強呐,神様。”
“我會努力想出能夠一勞永逸的辦法,這樣以後就不用每晚一次這麼麻煩了。”她直接無視了他的陰陽怪氣。
......
結束日行一善,獨自在球場的陰影處不知道休息了多久,待到呼吸平複,七海慢悠悠爬起身,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往選手宿舍走去。
叩開平等院鳳凰的房門,她掃了一眼桌面了然地挑了挑眉:
“平等院,又在抄你的般若心經,你個走阿修羅神道的人,怎麼這麼離經叛道哦。說起來,石田也喜歡讀般若心經,你們說不定能聊到一塊呢。”
平等院一副懶得理她的模樣,打開門便回到了書桌前繼續抄經。
“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她沒有走到桌邊,而是踱步至窗邊,倚着沙發背,遙望着月空一字一句地輕聲念着。
平等院鳳凰再次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幹脆将毛筆放回筆架,收起稿紙,從抽屜裡取出了一本筆記本,轉身看向她。
“二階堂,看不出來你居然也會背幾句佛經。”
他本隻能看到她的背影,但落地窗卻倒映出她臉上的自嘲,以及她身周圍繞着的淡淡的寂寥。
“嘛,人在痛苦無助的時候就會開始求助于外物了。”她垂頭低笑了一聲,“比起般若心經,我還是更喜歡讀金剛經。”
她轉過身,雙手撐着沙發沿,視線移向坐在書桌前的少年,他難得地保持着沉默,沒有嗆聲也沒有打算嘲笑她的意思。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凡有所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經文借她之口緩緩流淌在屋内。
七海勾了勾唇,笑容帶上了幾分無奈:“不過,我們兩個人讀佛經看起來其實也不怎麼搭呢。無挂礙故無有恐怖,我們都是有挂礙之人,為了勝利兩個字着相着得要命。”
如果她能夠悟得這些話,又怎麼可能在這個世界這樣累死累活,她是被紅塵萬物束縛之人,是無法證道之人。
可這樣的人不該太多,至少,不該都是。
好在隻有她被浸泡在荒謬之潭中。皆為真實太苦,皆是虛妄太空。
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或許她該學會放棄抗争。
“不聊這個了,我們繼續之前的讨論吧。”她走回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書桌上的筆記本被平等院翻開,中間是四個大字“至高境界”,周圍密密麻麻地寫着螞蟻般的小字。
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從越前南次郎那裡得知了所謂的至高領域或者說至高境界的存在後,他們就一直在讨論,到底什麼是網球的至高境界。
“至高”這兩個字的誘惑力太大,似乎掌握了這個境界就能橫掃一片,也無怪乎越前龍雅也渴望領悟這一境界。
不知為何,每次看到這幾個字,在德國職網協會大樓頂樓瞥見的那兩場比賽,便會頻繁地鑽進她的腦袋。
第一場比賽是國光和博格的拉練,國光已經能夠熟練切換“手冢領域”和“手冢魅影”,第二場比賽是他們兩人和貝爾蒂與施耐德的雙打,博格和國光實現了能力共鳴......
如果德國隊的少年們也在尋找着至高境界,那他們恐怕必須另辟蹊徑才有可能壓制他們了。
第八識,無沒識,又名阿賴耶識,這是平等院現在所領悟到的境界。如果想他更近一步,那......
“平等院,你現在已經領悟了阿賴耶識,那是第八識。”她的聲音放緩側頭看向他,“你知道,其實還有第九識嗎?”
平等院原本平靜的雙眸驟然閃過一道淩厲的光芒,抿緊了雙唇。
少女娓娓道來:“玄奘認為第九識隻是第八識的補充,但金剛經裡确實有提到,九識流淨。第九識,又叫阿摩羅識,是......”
他沉聲補充:“佛識,衆神的意識。”他自然也知道這傳聞中第九識的存在,隻是佛識與神識都與他太過遙遠,當初他選擇了那條毀滅的道路就相當于自斷了這一路。
她定定地盯着他漆黑的瞳孔:“平等院,你還記得嗎,那次打比賽,我赢了你,你說我的神道遠超你的阿修羅道。”
“那時候我還沒能反應過來,忘了第九識這件事,現如今回想起來,有沒有可能,你的網球之路要想再進一步,還有一個辦法是......”
“獲得我的力量。”她一字一句道。
金發少年的臉上鮮少出現此刻這樣驚駭的神情:“二階堂,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或許我操控網球的能力無法分享給你,但感悟網球本質的能力說不定能行得通。不是有能力共鳴嗎?你在多次共鳴我的能力之後,也許就能再進一步。”
過去她從沒想過能力共鳴這一招,全國大賽前,她能想到的也不過是和手冢同調,帶着他回憶起打網球的初心。表演賽的第三場比賽倒是啟發了她。
“否則,我認為以你目前的力量,恐怕難以和博格要創造出的恐怖之物相抗衡。”即使真的能夠抗衡,代價也必定極其慘烈。
她的直覺向來很準。
七海邊說着邊将筆記本合上,收回抽屜裡,再思考至高境界隻是浪費時間。
“雖然佛說一切皆空,可是我還希望你能繼續走下去,走職業選手的道路。你是知道的,阿賴耶識背後的代價,非生即死。”
賭上性命的比賽,是她無法接受的荒謬。阿摩羅識說不定會是一條更适合平等院走的道路,他的精神意志本就過分堅定,完全不怕絕對主宰對精神力造成的副作用。
少女的紫瞳中寫滿了堅定:“我們來試一試吧,第九識。從明天起,平等院,我們兩個開始打雙打,進行能力共鳴,我會解封絕對主宰。”
這是她這幾天苦思冥想後才想出的或許能夠通往勝利的道路,賽程太緊,他們沒有時間了。她嘴上說着還有時間,還有成長的空間,隻不過是為了安慰他們。
至于對手,她本就打算封印越前龍雅的吞噬能力,他可以算一個,另一個人......容她想一想。
她話中的内容一句比一句令他震顫,平等院眉頭緊皺,似乎在思索這個方法是否可行。七海便耐心地注視着他,等待着他的答複,卻沒想到他猛地站起,語氣裹挾着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