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能明白這一點,如果你的目标是一次滿貫就夠,那我隻能說,你也隻不過是個二流的職業選手。輝煌幾年就傷病退役,你看以後還有誰會記得你!”
她越說越氣,越說越急,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她永遠無力改變他,也永遠無法釋懷。
“說着什麼網球不是用來傷人的,那任由自己受傷就是對的嗎?”
“你以為你是全世界最愛網球的人嗎?負傷打球很了不起嗎?你打網球的時間難道比我長嗎?永遠固執己見!手冢國光,我最讨厭的就是這樣的你!”
一片死寂。
他仍舊沉默不語。
随後,帶着哽咽的輕聲呢喃響起。
“最喜歡的,也是這樣的你。”
“可是這樣的你,能夠享受網球的未來太短了啊......國光,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我求你問問自己。”
淚水不知何時已經落下,七海轉過頭将眼角的淚胡亂抹去。
她累了,她真的累了。她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和他糾纏不休了。
“如果你打算當一個二流選手,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培養轉瞬即逝的流星。剛才說的話我要收回,我不願意做你的女朋友了,你就當我從沒回來過吧。”七海站起身,背對着他閉了閉眼,狠下心道。
身後悄無聲息,七海冷笑一聲,無盡的悲涼與無力感如洩了閘一般翻湧而上。或許誰都沒有能力改變他,她自然也不例外,她又何必一遍又一遍自取其辱。
算了,就這樣吧。
即将擡腿離開的前一刻,身後傳來了布料摩擦的聲音。七海正欲轉過頭,後背突然被滾燙的熱度貼上——
他從背後抱住了她。
“七海,抱歉......我會試着改變。”
他的話在耳畔清晰可聞,溫熱的鼻息和呼氣拂過她的頸側,像是在一遍遍提醒着他剛才說的話。
七海徹底僵立在原地,再也挪不動一步,心髒像是安上了起搏器跳得飛快,幾欲從胸口蹦出去。
她太了解“手冢國光”這個名字,太了解他的性格,即使她那麼問,那麼逼迫,那麼罵他,她的内心深處也從沒妄想過他可能為她改變,為她跳出自己的規則與秩序中。
國中三年,類似的對話發生過不止一次,可結果從未改變過。
七海垂頭看着自己腰前交叉的雙臂,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她試探地,小心翼翼地開口:
“即使有的比賽,我教你用不是正面對決的方法取勝?”
“......啊。”
“即使有的比賽,我會為了你的長久發展讓你......”
“......嗯。”
“你不怕,我是日本隊的教練,這麼說是為了讓你輸掉比賽嗎?”
“七海,你不會。”
七海輕拍他箍在她腰上的大手,手冢順從松開,她這才轉過身來,再次緊抱住他。
“國光,不要再讓我,讓愛你的人為你擔驚受怕了。”她哽咽道。
“七海,别哭,是我不好。”手冢國光一下下輕撫着她的後腦勺。
“七海,今晚,你願意見一見我的父親母親嗎?”
這個話題也切換得太突然了吧......少女的哽咽聲霎時間收住了,七海仰起頭有幾分怔愣。
“國光,你的爸爸媽媽也在德國嗎?”
“他們留在日本,我們可以和他們視頻通話。”
“可是,是......”以什麼身份,以什麼目的?
七海話說到一半止住,手冢國光猜到了她的未盡之言。
“七海,我想向我的家人正式介紹你。”
他瞞了他們三年,當初他自認為無法給她完滿的未來,無法給她她想要的陪伴,不想給她帶來困擾便從來沒有讓家中長輩知道她的存在。
可如今,他隻希望她能盡快成為他的妻子,讓其他人都不敢觊觎她,他想要的身份,比男女朋友更多。
少年扶了扶眼鏡,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紅暈,“七海,我想等八月的美網結束,我們就回日本訂婚。”
他會取得美網大滿貫,然後......
不是,這個進展也太快了吧?七海震驚地眨了眨眼,保持着仰頭的姿勢,一動不動。
而且......
“國光,可是,我不想那麼快訂婚結婚。”她垂下頭抵着他的胸膛悶聲道。
雖然這一世的父母很幸福,可上一世,至親之人經曆過的那段失敗的婚姻給她帶來了太多陰影,讓她無法不恐懼婚姻。
她,并不相信永遠,也不相信誓言。
手冢國光隻愣了一瞬:“好,我尊重你的選擇。”
“如果你不想太早見到父親母親,今晚也可以不見。”
“真的沒關系嗎?”她松開擁抱,再次仰頭确認。
“沒關系。七海,我會等你願意的時候。”
“那如果,我暫時,或者說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打算結婚呢......”
她有好多想做的事要去做,一旦結婚,恐怕難免要面對一些傳統任務。
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七海的心就開始突突地跳,她......她其實害怕知道他的答案。她知道,手冢國光再好,也是一個男人,況且還是出生于那樣傳統的日本家庭。
她在挑戰一些可怕的敏感的邊界,她或許不該問出這樣的問題,她該順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直到站在峭壁斷崖邊不得不做出選擇時再說。
這麼想着,心底湧起了絲絲縷縷的後悔與懊惱。
他望着她,語氣堅定:“七海,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等你。”
她的心受到了一記重擊。
“可是,家裡的長輩催你怎麼辦呢?”她喃喃道。
“這是我需要解決的問題,你不用操心。”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沉肅,冷靜。
“國光,你怎麼這麼好呀......”
無論未來如何,至少此刻,他應當是,很喜歡她的吧。
“七海,從今天起,每一步都讓我來走。”她已經向你走了太多步,如果你不再做些什麼,手冢國光,你就是混蛋了。
“七海,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大意。”即使未來賽場上,他們是敵手。
少頃——
“國光,謝謝。”
有了這句話,她的再一次奔赴而來,終于顯得有了幾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