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點了點頭。
于是我們繼續向前,想着我剛剛望見的那片玫紅前進。空氣中的以太變多了,壓抑着叫人喘不過來氣。鈴來到數據樁前,開始讀取數據,我在研究這個探測器,這像是個小型雷達,有一根豎起的類似天線一樣的東西在不停的抖動。
随着我的觸碰,它終于不再閃爍了,轉而發出一聲尖銳的脆響。我聽着這動靜,一聲,兩聲,三聲四聲五聲,聲音的間隔在縮小,速度再疊加,最後變成了尖銳的警報。我想起來蕾的話,超過三聲就跑,而不遠處,玫紅色的物體開始移動了。
我回身抓起伊埃斯,拔腿就開始奔跑。鈴還沒反應過來,探測器叫得越來越快了。它在我的手裡爆炸,洩露的電流刺激着我的手指。我抱着伊埃斯翻過高牆,在坍塌的建築上跳躍。身後的陰影籠罩着我們,尼尼微自大地下緩慢的升起。她龐大的尾巴掃過地面,旋轉着向前方飛去。
尼尼微在空中舞蹈,伸展雙臂灑下刺眼的塵土。大大小小的蜂形以骸嗡嗡飛着,左右滑行着陪伴在尼尼微身邊。天空暗了下來,空氣中漂浮着尼尼微的花粉。伊埃斯捂住鼻子,誰也不知道邦布到底有沒有那個東西。我被突如其來的強壓摁在了地上,尼尼微開始捕獵了。我把伊埃斯護在肚子下面,用力的爬起來。五髒六腑好像都被擠壓出身體,如爛泥般粘在地上。我無助的給了空氣一巴掌,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擡起腦袋。面前的場景發生了改變。我聽見了誰的叫喊,誰的死亡,遍地的以骸快速的爬行着,粉白色的藤蔓彎曲攀岩,天空是紫色的的。
有一個人從我的面前跑了過去,他面露痛苦,雙臂被撕扯斷裂。他倒在了我的前面,腦袋被核吞噬了。在眨眼之間,他變成了一隻以骸,用着殘缺的肢體四腳着地的奔跑。我爬起來,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尼尼微在鳴叫,以骸的翅膀在震動。淡紫色的以太飄向四面八方,為這個世界籠罩了一層迷霧。結晶自我腳下生長,逐漸覆蓋了我的腳踝和小腿。這是零号空洞初爆發的場景,這是我所沒經曆過的,被空洞留存下來的景象。
我的眼淚被擠壓出來,像是被當頭打了一棒。遍地的血肉被侵蝕,卻還有人在此奮戰。他們的穿着像是士兵,正舉着武器無力地對戰襲擊而來的以骸。死亡啊,災難啊,正踏着死去之人的身軀向上生長。空洞裡沒有風,可是我的頭發還是飛揚了起來,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睛直視着我,她長大了嘴。
激光穿透我的腹部,射過了她的雙眼。我意識到她在看的其實并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以骸。狙擊手仰面倒地,被她的同伴踉跄着接住。站在最前方的女人連回頭的功夫都沒有。她叫喊着她的名字,我聽不清,而她問起支援是否到來,無人回應她。那雙被激光射中的眼睛在瞬間便長出結晶,它們尖銳,刺穿皮膚,将那透亮的雙眸隐藏于以太之下。
我快被結晶吞噬了。或許我的身體上真的生長着這種東西,他們覆蓋我的腰腹,然後是胸口,卻并不願意徹底的遮住我的視線。我看着他人的死亡,以一個虛幻而詭異的角度看着這場中将以悲劇為結尾的故事。我觸摸不到,我感受不到,除了我的精神和思想,沒有地方被影響到。
結晶掩蓋了我,自兩邊穿透我的頭顱,我再也無法思考了,我隻是站在這裡,等待着末日的結束。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但那會是什麼?我明白了空洞的危害?我本來就知道這件事情。我明白了什麼?我知道了艾麗都的覆滅。我知道了被他人所訴說的,舊都陷落。
那是一場看不見殘骸的絞肉機。
舊都啊。
舊都。
.......
士兵們敗了,沒有支援到來。這或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尼尼微變得更大了,我的幻境持續了多久?我能看到,一抹湛藍的火焰正快速地向我沖來。她掠過我的身旁,結晶應聲破裂,我倒在地上,被那火焰扶了一把。幻覺在瞬間消失,映入眼簾的是星見雅。她沒看我,目光追随着遠去的尼尼微。
她把我放到了一邊,跳躍着追向遠去的以骸。我看向腳下,鈴正抱着我的小腿。什麼事情,我想,發生了什麼事情。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喊着柳姐!那裡有人。
是對空六課。
淺羽悠真一個側翻落在我的面前,險些一腳踹翻伊埃斯。見着面,他的語氣帶着擔憂和不安。他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零号空洞裡,還遇見了尼尼微。
我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腦袋向下墜落,被一把撈了起來。我說,尼尼微出現了,她散落了一地的粉塵,我看見了舊都陷落,我看見自己被以太侵蝕。淺羽悠真擰起眉毛,他捧住我的臉,強迫我直視着他的眼睛。他說不,我們不會晚來了一步,對吧?
什麼?我的腦袋有點痛,一時間沒能聽明白他的意思。淺羽悠真把我打橫抱起,我一臉驚恐。他邊往回跑邊喊月城,快帶她去治療,我胡亂掙紮着,大喊我的邦布還在那裡呢!淺羽悠真對我說邦布的事情他會幫忙,先離開這裡,先離開這裡再說。
怎麼了!我的腰要掉下去了!淺羽!怎麼了。我越掙紮,他拽的越緊。他的胳膊用力摟着我的腰,邊跑邊對我解釋。他說尼尼微可以同化人類,會把人類變成她的伴生以骸,就像是飛舞在她旁邊的那些東西一樣。
什麼?我沒有被侵蝕,我不會被侵蝕,大概吧。淺羽悠真!我被他一把按住,臉嵌進他的胸口。草藥的味道直沖鼻腔,我不止一次在他身上聞到過這個味道。淺羽悠真像剛吃了藥,下一秒就跑進了空洞。我的臉貼在了他胸前的帶子上,好硌,裝飾物戳到我了。我說你忘記了麼,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不會變成以骸,真的!
他停下了。
我知道。淺羽悠真說。
我終于被放下來了。
我不能去冒這個險,你知道的,有些侵蝕的症狀是隐性的,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出來。他嚴肅的看着我,語氣裡帶着不容反駁的無奈。我說不,我當時在空洞裡待過很久很久,至今也沒出現什麼症狀。或許因為我來自另一個世界,那裡沒有空洞。所以.....悠真,不用擔心我。
至少不用這麼着急的擔心我。我補充了一句。
看着他并沒有放松下來的臉,我隻好答應他會在離開後去醫院。淺羽悠真收起了情緒,他說哎呀,好吧,我陪你去。反正我也要複查,省着自己一個人面對醫生的質問。
當然,但是我想先找回我的邦布。我扇了扇面前的風,尼尼微的粉塵飄得有點遠了。淺羽悠真抱着手臂,他好像誤會了我這個動作的含義。隻見他扯着自己的衣領聞了聞,離我遠了一點。我回頭時,他已經和我隔了快一米遠。
你在做什麼?我不解地問。
這個距離掏出武器射箭的時候不會誤傷到你。他語氣平淡的解釋道。
我眨眨眼,說啊,是這樣麼。但是你還是靠近點好,打架的時候我會跑開的。
淺羽悠真沒有說話。
畢竟每次和你待在一起,就會有很大的安全感。況且不管在哪裡,我都不會想要你遠離我。我說。
淺羽悠真歎了口氣。
好吧,他說。既然這是你希望的話,那我當然要滿足你了。
我攤開手,哼了一聲,和淺羽悠真并排向着回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