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留雲借風真君沒注意到的時候,鐘離稍微改造了一下我的機關。
說是改造,不如說是加了點東西在上面。鐘離先生告訴我,留雲給我的武器殺傷力僅僅夠我面對普通的神之眼擁有者:“配合上項鍊的防禦功能,确實可以抵擋大部分的敵人,但你情況特殊。”
随着話音落下,一條小小的,精細的金色龍紋刻在了手镯上,隐隐泛着光,但好在并不顯眼,常人見了隻會以為是做工精緻的璃月特色風格罷了。
“仙緣這種東西,必不會隻顯現在璃月的仙人們身上,你遊走兩國之間,璃月尚且能呼喚魈的保護,可須彌終究防不勝防。”
鐘離挪動着我的手镯,纖細的手腕置在黑色的掌心上,如白玉凝脂,吹彈可破,又易碎脆弱:“吸引強大的對象是你的天賦,若是友善之人也罷,可若是敵人,即便有岩石之力保護,也怕陷入圍困死守的境地。”
我随着鐘離先生的目光将視線投向手镯,我乖乖伸着手,任他擺弄我的腕臂:“遇到不可抵擋的危險時,龍紋代表我的力量,盡管使用便好。”
神明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神明的力量忽然諸賦于我,巨大的驚喜伴随着的是同樣巨大的無措和恐慌。
我下意識抓住了鐘離先生的手腕,隻覺得手镯格外燙手:“還是算了吧!鐘、帝君,我隻是個情緒不穩定的普通人,沒有力量還好,可要是有了岩神之力,萬一……萬一我雙相複發躁郁症發作,濫用力量傷到别人了怎麼辦?”
我承認,我是個擔不起責任的人,上輩子夠累了,這輩子隻想當個小廢物苟延殘喘。
我惴惴不安,不肯松手:“傷到别人也就算了,我就是個沒什麼用的普通人,頂了天就是就是被抓去坐牢賠償。可我沒有神之眼,萬一被人看出來我用的是岩神的力量,璃月恐怕會被席卷進巨大的輿論裡。”
到時候,社會動蕩,提瓦特七國動亂,我就是罪無可赦的罪人了。
鐘離卻笑了,他說:“你說的一切我自然都想過,所以隻有在面對強大到無可抵擋的困境時龍紋才會發揮作用。”
他摸摸我的腦袋,語氣溫和,很好地安撫了我慌亂的心:“你總歸還是孩子,哪怕人間定論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但仙人的看法與人類有所不同。哪怕是比你年長的申鶴也依舊還在留雲的洞天内,未到離巢之時,何況更加年幼的你。”
鐘離未盡之言的意思是,無論如何,總有長輩在上面替我考慮好一切幫忙兜底。既然還沒到獨立的時候,那就隻需要開開心心地接受饋贈,不需要想太多。
我收回手,龍紋将原本溫潤如玉的手镯襯得多了幾分貴氣,我擡頭看向他:“這算是?帝君送我的生日禮物嗎?”
鐘離先生愣了一下,啞然失笑:“當然不,隻是你向來不缺什麼東西,有什麼想要的、想去做的事情,不妨親口跟我說,也能送個合你心意的禮物。”
我思索了一下,使壞道:“那我要魈上仙的羽毛給我的禁步當挂飾!魈上仙不是金鵬嗎?金色的羽毛和申鶴送我的石珀一定很搭!”
鐘離瞬間語塞。
他斟酌着委婉拒絕:“想要魈的羽毛自然得你親自去請求,更何況,那是魈的東西,并非我的,要不……換個願望?”
鐘離沒有明确拒絕且暗示我自己去和魈讨要的态度讓我有些得寸進尺,魈那邊好說,隻要抓住人後死纏爛打,怎麼也能拿得到,但是鐘離先生嘛……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鐘離先生沒錢,但摩拉克斯可渾身都是寶貝,哪怕血肉都能化作摩拉流通整個提瓦特大陸。
我朝他賣乖地笑了笑,抱住了他的手臂:“鐘離先生、帝君大人——”
鐘離被這幅顯然是想使壞的讨好模樣逗笑,他語氣溫和,配合着輕俯下身問:“如此乖巧,看樣子是想到了比較難為我的願望。”
我朝他嘿嘿一笑。
但隻要不違反原則問題,鐘離從不拒絕我的請求。附耳說完了自己的心願後,我從鐘離先生那裡離開,并抽空讓留雲真君送我到望舒客棧的頂樓一趟,成功抓住了魈大鬧一通。
軟綿綿的貓咪挂在身上的時候像甩不掉的水史萊姆,我又不會被業障侵襲,魈一時間居然沒理由斥責我松手。
魈一個不愣神,我就竄到了他的頭上。
“咪嗚——咪!”
魈終于站在原地,放棄了和我糾纏:“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舔舔他的臉頰,用力蹭了一下他的腦袋,把魈的頭發蹭得亂糟糟的。他趁機将我抓住抱下來,舉在身前和我對視:“變回人形,我聽不懂你的貓叫。”
留雲在一旁看了那麼久的熱鬧,終于沒忍住歎了口氣道:“她想要你的金羽作佩環挂飾。”
魈有些不解:“她分明可以直說。何況鵬鳥金羽鋒利尖銳,輕易能夠割破人類脖頸,并不是裝飾品的最佳選擇。”
留雲走過來,伸手接過我抱進懷裡,揉了揉我的肚子毛:“她這是在和你撒嬌呢,誰知道降魔大聖不解風情,這麼可愛的小貓都不肯順毛摸兩把。”
我“喵”了一聲應和:就是就是!不解風情!
留雲忍不住笑了,迎着倍受折磨的魈略帶哀怨的視線,她正了正色道:“你若肯給,我自然有讓它喪失殺傷力的辦法,就看降魔大聖肯不肯割愛了。”
魈将目光投向我,看着我一臉無辜的模樣,沒忍住伸手在我額間輕輕彈了下:“歌塵浪市的弟子年紀比你更小,也不曾見過她們如你這般癡纏模樣,實在是讓人勞神費心。”
隻怪帝君縱容,慣的小孩子一身的壞毛病,偏偏除了他外其他人都隻覺得活潑可愛,到頭來唯一遭殃的隻有魈。
第二日,經由鐘離先生之手,我獲得了一條漂亮的璃月長裙,以及挂在腰間點綴着金鵬長羽和龍鱗的石珀佩環。
——
在奧藏山呆着的日子總是舒心無比,有種小時候回了外婆家後沒有爸媽管教的自由感。那時候外公總愛帶着我到處亂跑,外婆則對我弄的一身遭的模樣全盤接受,我玩瘋了,跟山裡的野人都沒太大區别。
如今再去外婆家玩顯然是不可能了,塔菈因我入獄,即便他們不曾出來指責我,但要像從前那樣親親密密地相處恐怕隻能等下輩子。
好在留雲真君是個更盡責的長輩,仙鶴高高立在我的身側,最愛看我拉着申鶴滿山遍野地跑,沒事也聽聽我倆湊在一起八卦,然後再拎出從望舒客棧打包的盒飯給我吃。
“本仙定能研制出自主烹饪的法器,待你下次歸家,就不必如此麻煩去吃陌生人類做的食物了。”
留雲真君這麼信誓旦旦地對我說道。
我心裡想着望舒客棧的飯其實也挺好吃的,但嘴上還是給足了留雲真君面子:“我相信真君,真君是全世界機關術最厲害的行家!”
仙鶴心情愉悅地昂起了頭。
我不在的時候,申鶴的作息總是無限接近仙人,留雲真君讓她同甘雨一樣吃仙草喝山露,如今我來了,她也開始配合起我的習慣吃起人類的食物。
“如何,還是正經的米飯更好吃吧?”
我笑眯眯地歪頭問她,給她又夾了一筷子肉,平時在山上吃草已經吃得夠多了,還是多吃點雞鴨鵝肉吧。
申鶴點點頭,朝我揚起一點微微的笑意:“嗯,味道确實不錯。不過修行應遵守清規戒律,師父向來如此教導我,我亦不可沉淪人間百味。”
我撐着臉頰看她,道:“可真君也沒說過不讓你吃呀,你先習慣嘛,你終有一日是要下山的。或者申鶴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麼?下次讓真君順便帶過來。”
申鶴愣了一下,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目光飄向遠方,口中卻不自覺地喃喃道:“我喜歡吃的……?修煉總有閑暇之時,孤寂無人的時候,我總會想起從前在家時吃的那碗面,燈光影啜,燭火搖曳……不、我不該記住的才對。”
冰雪的神女垂下眼睫,眼眸亦如冰面,但睫羽阻擋了陽光的投射,那由光折射的色彩也随之失去影迹。
“申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