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飛雲商會的時候,行允并不在。
忙碌的大公子在生意因岩神遇刺而動蕩時疲于奔波,與之相比起來,年幼的行秋就要悠閑的多。
我找他揮揮手打招呼:“嗨,行秋。”
行秋一轉身就看見我一身的血,差點一個踉跄沒站穩,趕緊過來扶我:“林缈姐!你怎麼渾身是血,快,跟我進屋包紮傷口!”
我一愣,随即立刻反應過來,剛才那個愚人衆被我用金羽割了那麼大一個傷口,鮮血濺開的時候我自然不可能獨善其身唯獨一張臉剛好被落下的報紙擋住才免受其難。
儀倌小姐是個社恐,見到人多就顧着低頭引路了,于是就造成了我鮮血淋漓站在路口的恐怖場面。
想象了一下我帶着一身血迹笑眯眯地同行秋打招呼的場景,不怪乎他看起來差點暈了,如果不是日頭正盛,這場面确實像女鬼現身。
我趕忙解釋:“不是我的血,剛才碰到個變态,正當防衛了一下,那是他的血。”
行秋的聲音更大了:“什麼,變态?!不不不,就算沒受傷也得進來換身衣服,來人,帶林缈姐去清理一下!”
婢女們立刻聞聲迎了上來,與我最相熟的婢女靈雲站在最前,輕輕柔柔地攀着我的手往裡面走:“林小姐快來,這邊有适合您的衣服,都是大公子平日碰見買的,我服侍您穿上。”
“囊螢、映雪,給林小姐打盆溫水來洗洗臉。”
“是。”
行秋身邊婢女的名字都很文雅,很符合他讀書人的身份。靈雲原先是要叫淩雲的,後來還是行夫人覺得這名字給下人看着像壓了主子一頭,就改了個同音靈雲。
但不得不說,靈雲能得到這個名字,自然有她的過人之處,起碼在照顧人這一方面與晨曦酒莊的艾德琳小姐有的一比。
幾個手腳麻利的女孩幫我快速清理好了一切,梳洗打扮完的時候剛好碰見行夫人,這位一如記憶中溫和的女人朝我淺淺一笑,指尖在我的發髻上虛虛撫了一把。
“缈缈也長成大姑娘了。”
她對我說:“這身打扮真漂亮,隻不過還是太瘦了,瞧瞧,臉都沒血色了。”
我低頭應下她的關心:“這幾天來回跑,聽到了太多消息,有點累了而已,休息幾天就好啦。”
行夫人了然,随後又歎了口氣,道:“帝君的事情雖然還沒有官方通知,但總歸也大差不差,畢竟大家親眼看見帝君從高天之上墜落……隻是生活還要繼續,你也别為這事太難過了,我們這種小人物還是多注意自身比較重要。”
她捏捏我的臉,又握握我的手腕:“我記得行允在外給你買了座房子?那小子也太小氣了,買那麼偏,你又一個人住,多不安全。”
“我記得璃月的長輩裡你就跟鐘離先生關系比較親近,隻是他最近很忙……這樣吧,你這段時間我做主,今晚開始就留我們家住,一直待到你回須彌去。”
行允給我在買的房子其實算不上偏僻了,甚至說得上造價昂貴,璃月港相當于上輩子的北京,如果玉京台算市中心的話,在璃月港附近還能有千岩軍巡邏到的地皮怎麼也得算六環内了。
這房子甚至還是在行秋年紀不大,沒有掌家的時候給我買的,飛雲商會真是壕無人性。
隻是對于行夫人的提議,我還是有點猶豫:“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行允年紀也大了,我這樣對他以後找對象影響不好吧……”
行夫人握住我的手,拍拍我的手背,道:“這有什麼,這麼多年來,親近的人都能看出你和行允就是兄妹的關系,那些不親近的人的看法又何須在意呢?”
她歎了口氣,和我說着貼心話:“你這孩子一年回不了幾時,其實早在多年之前,行允就和我說過認下你做女兒的提議。隻是老爺執拗,你生父……”
“我知道的。”
我止住了行夫人的話末,沖她搖搖頭:“行家大族,高門臉面不僅僅隻是臉面,更是對外行商的旗幟。行夫人對我已經夠好了,我不再貪多,如今便已滿足,您也無需内疚。”
能夠在一行一業做到極緻的商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固執,行老爺辛苦将生意拉扯到如今的地步,對我又沒有太多的感情,沒必要把一個父親是賭鬼母親是罪犯的女孩認作女兒。
商人家庭,父親大多都是一言堂,行夫人和行允再喜歡我,也不可能為了這種非必要的事情去頂撞行老爺。
行夫人歎了口氣,轉移話題:“不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左右最近事多,老爺和行允都外出忙生意去了,行秋那小子也天天不着家,你陪陪我正好。”
水藍色的少年身影踏聲而來,行秋嘟嘟囔囔的聲音響起:“母親,怎麼又偷偷說我壞話,說壞話也不擋着我點,故意說給我聽的吧!”
行夫人揉了揉眉頭:“瞧瞧,小子就是氣人,我怎麼就沒那福氣生個丫頭順順心呢。”
這一家老的小的都沒一個省心的,年輕時陪着老的辛苦奮鬥,中年管教大的懂事,現在老了還得操心小的。
真是操勞的一生!
行秋的眼睛像靈動的小獸,他瞥了眼怄氣的母親,确認對方不是真的生氣後,才趕緊朝我坐過來:“林缈姐,剛剛事态緊急沒來得及問你,你說遇到的那個變态是怎麼回事?”
行夫人睜大了眼,神态語調和方才的行秋一模一樣:“什麼,變态?!什麼變态,你可受委屈了?缈缈别怕,萬事與我說,我替你做主!”
我感恩于母子倆的關心,搖搖頭笑着說:“我沒事,就是剛剛喝了點調理身體的藥,想着往生堂清靜少人,就在長廊休息了一會兒,沒想到愚人衆闖進來了。”
行秋眼睛眨也不眨,仔細地聽着我講過程:“我聽胡堂主叫他【公子】?我也不懂這是誰,隻知道是愚人衆的人,吓得我趕緊跑了。”
行夫人長舒一口氣,拍拍胸口:“沒事就好,愚人衆近來肆意張狂地很,隻怕是看見帝君遇刺,妄圖攪渾璃月局勢,呵,也不看看璃月自古仙家鎮守,就是七星也不會随意看着他們亂來的。”
行秋知道我沒事,注意力瞬間就轉移到另一邊上來:“林缈姐,你用的是哪來的武器,居然能把執行官都傷到!”
行夫人拍了他腦袋一下:“都不知道關心下姐姐,整天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我像逗小貓一樣把腰間的禁步提了起來,在行秋眼前晃了晃:“用它。”
行秋詫異:“诶?它?”
我笑地彎了眼:“别小瞧它,看到最下邊的金色長羽了沒?那是金鵬夜叉的羽毛,邊緣銳利,因為經過特殊處理所以對我沒有傷害,但隻要碰到敵人便能見血封喉。”
話音剛落,室内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慢慢地從滿面笑容變得疑惑起來,茫然地看着他們兩個:“怎麼了,都不說話。”
行秋結結巴巴地問:“金、金鵬夜叉的羽毛?林缈姐,你這東西怎麼弄來的?”
這玩意不說會不會在市面流通,就算流通也必定會被炒上天價,如今卻變成了一條平平無奇的禁步腰飾,被随意地挂在腰間。
“咦,我沒跟你說過嗎?”
我終于反應過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我是仙家子弟,留雲借風真君的弟子,雖然有名無實啦,因為我身體不好,真君教不了我仙術,我也就從未與她以師徒相稱,道行不夠自然就沒有給外人知道這層關系了。”
“這個禁步是仙家們聚會的時候,用降魔大聖送我的羽毛和師姐的琥珀做成的……我真沒和你們說過?行允也沒有?”
行允呆呆地搖搖頭。
我仔細搜羅了一下記憶,發現好像還真沒有,頓時有些心虛:“嗯……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說不說的也沒關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