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的那天我在校園樹下的長凳上坐了很久,班上的老師同學,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後輩,幾乎所有的人都來找了我一圈。
我和他們合影或是接受祝福,被一張張笑臉包圍着相識告别,最後在櫻花飄落的夕陽裡,我還是不知道自己在固執的等待什麼。
隻是好像在很久以前有過什麼約定,和誰,什麼樣的内容,我也完全想不起來。
但在太陽徹底消失在地平線後,我打了個噴嚏,在回家的路上捂着心口,感覺哪裡好像就是空了一塊,說也說不上來,隻是疼的讓我止不住的發笑。
我在等着什麼,我在期待着什麼,這些疑問全都被一并埋葬在了這個盛夏的末尾。
沒有意義了。
大雪蓋過了腳下的路面,我撐着傘混在匆匆的行人中間,街邊的櫥窗裡透出橘色的暖光,到處都在渲染着團圓的氣氛。
成年人的生活不比想象中來的苦澀,說輕松卻也無法讓人明着說出口,我在街角呼出一口白氣,縮在圍巾裡等着對街的綠燈亮起。
寵物店裡的貓咪好奇的望着外面的世界,拖着細長的叫聲蹭在玻璃上撒着嬌。
我突然想起來,我曾經也想過要養一隻貓,隻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連想要什麼的這種想法都消失了。
指示燈在漫天大雪裡響着綠燈的提醒,我回過神來,擡腳穿過來往的人潮向着另一邊走去。
啊,明天也……
“悟。”
撐着的傘砸落在地面未化盡的積雪上,我沉默的被人猛的扯住了胳膊。像是舞台上被迫演出的小醜那樣,在各色燈光的包圍下,兩人的身影在散盡人群的道路正中逐漸顯露了出來。
“悟。”
雪落在發絲上融化着滑落,我沒有擡眼去看他,隻是在綠燈将盡的提示聲中,我被兀然擁進了一個溫暖的過了頭的懷抱。
“悟。”
汽車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在耳邊響起,我卻隻聽見了面前人一聲聲沉穩的心跳,彼此隔着厚重的冬衣,溫度還是順着透了過來。
就好像我曾經尋求過的那樣,眷戀到忍不住令人歎息。
我仰着頭洩氣的呼出了一口白霧,望着那團白色在橘黃的燈光下被夜風拉扯着逐漸消散,一時止不住的笑意從心底漫了上來。
“來的好慢啊,我等你好久了。”
傑聽着我略帶抱怨的聲音愣了一下,随即還是好脾氣的笑着跟我道了歉,解釋到是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
他牽起我的手想要拉着我先離開這,畢竟站在馬路正中間聊天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選項。
我也任着他牽,隻是在他拉了我一下沒拉動,疑惑回頭的時候,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悟……?”
傑心底逐漸漫上了一種不太妙的預感,他還沒來得及重新挂上微笑,就感覺一股大力直接扯着他往前沖去,緊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的沖擊。
後腦勺狠狠的磕上地面的一聲巨響,伴随着整個身體驟然迸發的劇烈疼痛,讓人忍不住在猛烈襲來的眩暈和反胃感中痛苦的叫出了聲。
我聽着啧了一聲擡腳踩在他胸口,将他的反抗給輕描淡寫的制了回去。
“叫什麼,我還沒幹啥呢。”
他聞言猛的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又帶着點委屈的樣子望着我,掙紮着解釋了好一通自己不是故意來遲的。
“悟,你相信我……”
我聽着面無表情的移開了腳,他身上一輕,正驚喜的以為自己被原諒了打算起身,被我彎腰抓起衣領就接着狠狠的來了個頭錘,腦袋上傳來的疼痛感更是讓我一下咧開嘴笑了。
單手扯着他的領子往上提了提,我在人驟然面露狠色打算還手的時候,毫不留情的又一拳砸在了他臉上。
“你怎麼就聽不懂呢。”
我掐着他下巴,恢複蒼藍色的雙眸一動不動的盯着人現在的慘樣,像是找到了什麼樂子一樣,我帶着點興奮的舔了下尖利的犬齒。
“我說你來的太晚了,我等了你很久。”
對方深紫的眼眸裡倒映着我沾着血迹的面容,我抹開一縷染上了血色的白發,在他逐漸染上恐懼的注視中,朝着人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老子陪你們玩一會,你還真來勁了啊。”
四周扭曲着變幻的場景最終定格在了黑暗,數不清的眼睛在幕布上睜了開來,站在正中的我沐浴着這番熱忱的注視,半晌嗤笑了一聲,松開了手上已經了無生息的「屍體」。
我身上的衣物重新變回了高專的那套制服,本該沾染上的血迹也在瞬間消失不見,咒靈窸窣的低語聲在我耳畔回響,叫嚣着沉淪和堕落。
“玩膩了。”
喧鬧瞬間陷入死寂,我擡眼望着它們,指尖凝聚的赫蓄勢待發。
“臣服還是死,選一個吧。”
咒靈們繁雜各異的眼瞳安靜的回望着我,爾後在無聲中緩緩的重新閉上了眼睛,恢複一片黑暗的天幕刹那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刺目的光正從裂縫裡争先恐後的湧入其中。
我咋着舌收回了指尖的術式,有點可惜于這群咒靈的識時務。
算了。
在驟然而來的失重感中,我最後回頭望了眼遠處溫馨的一家三口,到底還是沒能吐露出隻言片語,半晌隻能無奈的閉上了眼。
——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