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就行,無糖的。”
他扶着我确保我自己能站穩身子,随即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聽到了,轉身往不遠處的便利店走了過去。
我背靠着身後的牆面緩了口氣,指腹摩挲着早已遍布裂紋的頸環——看樣子大概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失去咒具掩護,被咒術界發現我還活着的這件事,也就是遲早。
但對于自己現在到底在做什麼,我大概還是清楚的。
離開橫濱的這件事決定的簡單倉促,要真正施行起來,卻并不是像想象中的那樣容易。
不提五條悟那邊是不是會有所察覺,修治先生本身也并非是通過交通工具就能簡單離開的情況。
比起咒靈,對方或許更像是地縛靈一樣的存在,被某種超脫的力量束縛在了橫濱這塊地域内。
但與束縛所相對的——'津島修治'在橫濱的地域内,是處于不可被祓除的狀态的。
這也是将他強行留在橫濱的代價。
原本來說,橫濱應當是對方天然的庇護所。
奈何擁有不死不滅的能力,卻隻能作為無人能見的咒靈終日遊蕩,時而本能主導理智,也會讓他在不經意間奪走他人的性命。
“留在這裡的話,總有天我一定會渴求于自我毀滅吧。”
修治先生在說這話的時候,也像是事不關己一樣的垂着頭,搖晃着指尖的小酒盞,眼底的笑意卻多少帶着點自嘲的意味。
“活着這種事,哪怕是我也曾經有想要嘗試的啊。”
雖然這話從一個咒靈的嘴裡說出來,未免有點太過于不知好歹了。
我聽着隻是沉默的飲盡了杯子裡的酒水,随即開始策劃起了這場史無前例的「逃亡」計劃。
帶修治先生離開橫濱的條件很簡單也很苛刻。
一個有足夠力量帶他離開橫濱這片地域的人,以及一個承認他存在事實的普通人。
——隻需要達成這兩點,就可以讓津島修治這個人成為現實。
前者的達成很簡單,在這就有現成的人選,問題是後者對于普通人的定義。
我們也嘗試過刻意去接觸有咒力,或是能看見咒靈的人,卻無一例外都是以失敗告終,一般意義上的普通人,又并無法看見身為咒靈的修治先生。
沒有力量的人,隻有在死亡迫近的時候,才能擁有看見咒靈的可能性。
但也并非是必然,我也不可能用人的生命去賭這種可能性。
然後有天,在經曆了又一次的失敗之後,我坐在路邊的咖啡廳裡,望着對街一對歡笑着的情侶,突然想到了一個很輕易便能達成條件的方法。
“修治先生,你的術式,對我使用試試?”
“诶?”
他的臉上在那瞬露出了過于驚駭的表情,一度我甚至從中看到了點港/黑時期的太宰治的煞意,而修治先生也根本沒有想要掩飾的意思。
“什麼?悟君原來對我有那方面的意思嗎?”
原先的無害感瞬間從他身上剝離殆盡,他露出了幾分帶着刻意谄媚的甜膩笑容,掐着讨人喜歡的輕巧聲線,言語裡卻滿是惡意。
“不用術式,悟君想做什麼都可以哦,最開始我就這麼說過的吧。親吻我也好,想要抱我也可以喲,剛才路過的地方就有一家不錯的旅館……”
“……修治先生。”
我聽着他逐漸限制級的發言,一時有些無奈的轉頭對上了人隐含冷意的雙眼。
“你明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嗎?”
修治先生閉上眼一副不想去聽的模樣。
“沒想到某人是比我還積極的自殺狂魔,真是失策了。”
我能想到的事情,修治先生肯定也是能夠想到的,但他一直沒有提起過的理由,也不過是不想要使用而已。
他的術式,具體的内容我不太清楚,畢竟六眼也不是萬能的,加上對方從來沒有在我面前使用過。
唯一能看出些許内容的,也隻有在最開始相遇的時候,那個時候修治先生曾經想要對我使用術式,但在還沒開始就被我打斷了。
從已知的情報來推斷的話,修治先生的術式恐怕是與人的情感相關的。
在我之前,他也并非是沒有接觸過人……作為咒靈,也造成過數人死亡。
但因為是過于平常的死亡狀态,甚至沒有引起咒術界的關注。
情殺,亦或是衰弱死,這種類似的事件也并不算少數,就算是發生也不會被察覺出什麼端倪。
非術士者,也自然看不見被害人身上所殘留的咒力殘穢。
那麼,答案就很簡單了。
“愛是最扭曲的詛咒……嗎。”
“真是諷刺的話呢。”
他故作輕松的聳了下肩,再睜眼時的表情卻是認真了起來,也并不再試圖刻意的回避掉這個話題。
“真的想好了?話說在前頭,我的術式雖然可以停止,不确定性卻十分大,哪怕是這樣你也願意嘗試嗎?”
——為了我這樣的存在,真的值得賭這種可能性嗎。
我學着他先前那般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沒保持到位就沒忍住笑了出來。
“啊,值得。”
杯中的咖啡靜靜的漾起波紋,我望着眼前那雙漂亮的鸢色,僅剩的話語在唇邊逐漸消音。
“請對我使用術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