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這種話……
“我不在意你是怎麼樣的人。這句話我能明确的說出口,你不信任我也完全沒關系,這些都沒關系。”
津島修治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勾着手指,他沒有去加入這場對話的意思,也沒有阻止接下來的事情發生的想法。
隻是。
好像有點能理解了,所謂人的心。
“悟,我真的……”
我忽然睜大了眼睛,俯下身來抱住我的那人落下了幾滴滾燙的淚,聲音中的哽咽與慶幸混雜在一起,揉成了最短暫的一句話。
“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誰也曾,和他說過這樣的話語嗎。
津島修治望着面前的兩人,他像是隔着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在另一邊的自己隻是沉默的,看着,然後突然的回想了起來。
明明知道他麻煩纏身卻依然願意幫助他的友人,用自己的工資和房屋供養他的編輯,巷頭的酒館會歎着氣說他可憐的女将。
路過見義勇為的少年,不修邊幅卻好心腸的警官,還有,隻是哭着,拼死的抱着他,柔弱卻又過于堅強的女性們。
……真的是,敗給你們了。
“需要的時候,那個時候再來呼喚我吧,悟君。”
我被推進了另一個人的懷裡,在四散的金色星光之中,津島修治隻留下了一句輕輕的低語。
等我再回過頭去的時候,那裡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傑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件事,不如說他或許注意到了,但也并沒有想要理睬的意思。
乙骨憂太識相的在之前就往遠處退了不少,找了快幹淨地方抱着刀席地坐下了,此時看着津島修治消失也隻是睜大了眼睛。
我試探的,擡手想要回抱一下傑,躊躇着終究還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脊。
“傑?”
他動了下身子,隻是把我摟的更緊了。
“不要再……随便消失了。”
仿佛是從嗓子裡擠出來一般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斷續的氣音。
“我會道歉的、瞞着你的事情……抛下你一個人的事情,還有其他的,全部,我會道歉的,所以……”
“傑!”
我抓着他的頭發把人強行往後拉開了點。
他面上的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盯着我的那雙眼充斥着道不明的情緒,像是溺水者望着浮萍那樣的希冀而絕望不安。
興許是被壓下的情緒在此刻盡數一湧而上,一直以來維持的理智早已蕩然無存,傑狠狠的閉了下眼,才沒有讓更多的情緒奪眶而出。
好事還是壞事其實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區别,救人還是殺人隻要不是他在意的人都無所謂。
這種事情最開始其實都知道的,偏生要因為社會的條條框框反而束縛在了其中。
對他而言這個世界最重要的,是悟啊。
“……抱歉,傑。”
沉默半晌,我還是認真的和人道了歉。
事情發生前後,我也的确沒有想過其他人的反應,不如說,也根本不願意去想吧。
遇到事情就逃避的習慣,現在大概就是這樣造成的結果。
說到底,我也是個不顧别人的自我主義者吧。
“這次是我先破壞的約定,你可以生氣,罵我也沒關系。”
“……”
“我不會随便消失了,别擔心。”
我總算是回給了他一個擁抱,然後猶豫着又補充了一句。
“……但是你也幹了不少爛事,所以這次就算扯平了啊,你再和我生氣我要揍人了。”
太過于煽情的話我也說不出口,和傑之間我總沒說出口過什麼正經的話。我一直以為人和人之間的相處都是這樣,點到即止的,浮于表面的。
就算是再親密的人,也會有不能涉及的範圍。
但是傑是不同的,和其他人是不同的。這件事,就好像教科書上的文字那樣,意識到了,但是卻又不敢接受。
傑好像被我後半句話給沖噎到了,他一時情緒有些不連貫的抹了把臉,隻剩下了眼底的紅血絲。
“你這人……真是服了你了。”
“什麼話,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我按了下身上傷口最嚴重的地方,在津島修治的治療下已經愈合了七七八八,隻是大概仍舊需要安養一段日子。
傑架着我試探着緩慢的站起身,虹龍在背後提供了充分的支撐,另一側則是沉默上前的乙骨憂太。
我望着這個和弟弟給人感覺完全不一樣的乙骨憂太,比起思考對方為什麼現在會在這裡,我倒是更不受控制的開始挂念起了憂太的情況。
“感覺……要回去的話,我得想個炸裂的出場方式才行。”
“你當個人吧,悟。”
傑沒好氣的把我拖上虹龍的背脊,乙骨憂太一回生二回熟,自覺的也一起跟了上來。
我把自己躺着攤平了,然後被傑丢來的外套蓋了個正着,也遮住了一身的狼藉。
“可以和我說嗎,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情。我也會說的,如果你願意聽的話。”
傑的聲音淡淡的,隻像是不經意的提起,隻是緊攥着的指節暴露了對方的内心。
我擡起手打量着手背鮮紅的令咒,有種過去的數日僅僅是一場虛幻夢境的感覺。
夢醒了以後,就又要回歸現實了。
雖然現在的生活對我們來說,也不能稱得上是現實就是了。
“好啊,從哪裡開始說呢。”
那片隻屬于我的,短暫的,美好的,令人惋惜的夏日的風景。